多年未见的混乱场面再次出现在院常务办公会上,张益安微微皱眉,轻轻将奇楠佛珠放到丝绸绢帕上,随后轻轻咳嗽一声,乱哄哄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张益安瞥向梅明聪,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小梅院长啊,可莫要学着某些人,搞那一言堂的把戏,容不得半点不同意见。要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言罢,他转而面向众人,神色变得庄严肃穆,“现在,院常务办公会扩大会议,就梅明聪同志所提出的资金签核事宜进行表决。请赞同此提议的同事,举手。”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没有人举手。
王德发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场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心想,等回到集团总部,可有的吹了。
这疗养院够邪性的,在私企里面玩国企的那一套,这不是胡闹吗。如果都这么干,董事长干脆什么事都别干,整天哄着你们玩好了。
“请反对此提议的同事,举手。”
会议室里齐刷刷长出一片手臂丛林,所有人看向梅明聪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张益安很满意众人的表现,他以一种长者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小梅院长,你看到了,院常务办公会否决了你的提议,表决公平公正,没有半点弄虚作假,它真实地反映了院领导班子的集体意愿。
我们都明白,你初来乍到,想要一展身手,这是人之常情。但疗养院毕竟是一个集体,任何决策都需要经过院常务办公会集体讨论,举手表决,形成文件后再下发执行。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严谨的制度,我们疗养院才有了如今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他轻轻拍了拍梅明聪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一个犯错的孩子:“小梅啊,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特别要向我们这些老同志们多学习。年轻人犯错并不可怕,改了就还是好同志吗。
大家陪你胡闹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散了吧。回去抓紧时间找小王科长处理报销事宜,别耽误了正事。”
张益安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续起身。一些人在离开时故意把椅子弄出很大声音,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面对这荒诞的一幕,梅明聪既好气又好笑,若不是身在这疗养院内,他还以为是在看猴戏。
他用力一拍桌子,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道:“什么集体表决?我怎么不知道永盛集团有这种表决机制。你们这些老家伙,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永盛集团的重光疗养院,不再是东江市国营重光疗养院。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会议室里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仿佛即将接受末日的审判。有人试图开口反驳,可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梅明聪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这群老古董的心头,将他们多年来精心维持的假象彻底击得粉碎。
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城堡,无论外表多么美轮美奂,没有坚实的根基,当海浪来袭,城堡的倒塌也就成为了必然。
完了,这小子真的掀桌子了。苏婕焦急地望向张益安,希望他能力挽狂澜,化解即将失控的局势。极度的焦虑中,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
“你胡说!”宣传科长童万青拍案而起,强辩道,“院常务办公会一直是疗养院的最高权力机构,这是前董事长夫人在世时定下的铁律,你没有权力否定它。”
梅明聪眯起眼睛看向童万青,那眼神仿佛饿狼盯着猎物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我是院长,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必须听我的。你说我没有权力否定它?哼,我不仅要否,还要开除你。”
童万青先是一愣,随即放声狂笑,只是笑声听在耳朵里,着实有些心虚,“开除我?梅院长,如此重要的人事决定,没有三分之二的表决票数,你是动不了我的。再说了,我进入疗养院工作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
一直老神在在的人事科长陈建国也开了口:“梅院长,你这样的决定是不符合人事制度的,我们人事科不能接受,也不会出具开除童科长的相关文件。”
童万青听了陈建国的话,如同吃了定心丸,挑衅地看向梅明聪。他倒要看看,没有人事科的配合,这个小白脸院长要如何开除他这个资深干部。
梅明聪没有理会陈建国和童万青,而是拍了拍手,会议室大门应声而开,赵兰从门外款款走了进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到梅明聪身边站定。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梅明聪宣布了新的人事调整决定:“由赵兰女士担任新的人事科长,原人事科长陈建国调往后勤部门,具体职务待定。”
陈建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兰,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梅明聪不急不躁,看向赵兰,“赵科长,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出具开除童万青,以及调动陈建国的相关文件?”
赵兰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语气铿锵地说道:“院长,散会后,人事科将立即出具这两份文件。”
“梅明聪,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疗养院的元老,是功臣。”
情绪激动的童万青突然跳上会议桌,双目圆睁,张牙舞爪地朝着梅明聪扑了过来。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身手如此矫健,平日里一定没少和老太太们跳广场舞。
梅明聪的大长腿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猛地站起身,抬腿便是一记狠踹,正中童万青的小腿迎面骨,将他直接从会议桌上踹了下来。然后抄起一把椅子对着童万青一顿猛砸,,整个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童万青变了调的惨叫声,他们才如梦方醒,急忙冲过来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童万青被众人搀扶起来的时候,所有人这才看清他的狼狈模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几个小号的鞋印。
梅明聪诧异地看向赵兰,只见她目光闪烁,不敢与自己对视。再低头看见她的尖头高跟鞋,与童万青脸上的鞋印一对比,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小娘皮,下脚真够狠的。
“梅明聪,你放肆。你怎么能对一个老同志下如此重的手?今天我要替你岳父好好教训你。”
张益安气得浑身颤抖,肥肉乱颤,举起茶杯朝梅明聪砸了过来。
梅明聪早有防备,侧身轻松躲过,随即反手给了张益安一记响亮的耳光。张益安接近四百斤的身体,竟被抽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会议室的每个角落,也深深扎入每个人的心里。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击碎了张益安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虚假权威。他的皇帝新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扒了下来,并被无情地踩在了脚下。
张益安羞愤交加,急火攻心,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众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又是顺气又是按人中,经过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把人救了过来。
醒来后的张益安翻着死鱼眼,恨不得就此一睡不醒。这么多年来,他凭什么能够牢牢控制疗养院,挤走一任又一任的院长?除了手中掌握的视频和证据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牢牢掌握了院常务办公会的多数票。正因如此,才无人敢挑战他的地位。然而,就在刚才,这一切都完了。
张益安在疗养院看似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但这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李威和李向斐为他背书。否则,他的权力就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旦大浪来袭,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就像明末的权阉魏忠贤,号称九千岁,权势滔天,走狗如云,生祠遍地。可天启皇帝驾崩后,他立刻就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太监,崇祯皇帝很轻松地就制服了他。
张益安与魏忠贤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依靠背后的势力才得以横行。当然,梅明聪绝对没有将张益安比作太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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