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风冒雪。
赶这到了县里，目标也明确，就奔着知青办去的。
到了之后，罗村长打头带着他们就进去了，一路往里走，林茂就发现罗村长是真路熟啊。
到了一间门前，敲了两下等里面应声就开门当先进去了，也没忘招呼身后这些人，里面的主任，林茂他们路上听林支书介绍过，姓赵，如今赵主任看这罗村长领着人进屋也没在意，摆手让都坐。
罗村长拉着曹盛到身边，然后也摆摆手示意自己找地坐。
坐下等了几分钟，赵主任才停笔，把钢笔收好的时候罗村长已经把茶水都倒好了，直接给赵主任放手边。
“稀客啊，这大冬天你肯出村，不猫冬了？”。
“猫啊，本来老老实实的在村里，你看我们新来的知青，都是好同志，对乡村也融入，也学着猫冬，挺好的”罗村长边吸溜这茶水，边指着曹盛四人给赵主任介绍，几人也站起来跟赵主任打招呼。
“坐，都坐下喝水，一路过来肯定冷坏了，先喝点热水，看你们村长，就没跟我客气过”。
四人依言坐好，捧起茶杯，一口两口的喝茶，听罗村长和赵主任说话。
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被罗村长拿来说，就连家里闹耗子都在他的话里有一席之地，赵主任也听着，是不是的还聊两句，两人看这都不急，林茂看看林支书也加入话题了，对面曹盛瞧着茶杯里的水面跟里面有花似的，可认真了。
就也低头呗，林茂也学着看茶水，看这看这觉得不如茶杯好看，就又开始看茶杯，质地，颜色，花样一点点看。
等到快看无可看了，终于听见有人搭理他们。
闻声看过去，是林支书问他们“缓过来没，一路赶过来都冻僵了，赵主任这屋暖和，缓的怎么样了，可别冻感冒了，曹老哥那苦药汤子可难喝的很，小林跟着曹老哥没少闻那股药味吧”。
“良药苦口，在说我们年轻，您们给了时间缓和，都没事”。
赵主任笑着看了眼林茂对罗村长道“学医呢？”。
“那算是学，这丫头家里有人教，曹哥岁数在那，这孩子会就正好帮忙了，前儿李家生娃还去帮忙这”。
“呦，那可厉害”。
又听赵主任和罗村长说笑两句，话题忽然就抛给他们了“你们这就两个小伙子，那个是李响学啊？”。
林茂明显见坐在身边的赵丹手指弹了弹，对面的李响学也是一愣，看了她们这边一眼，站起来“我，我是李响学”。
赵主任语气温和，并不疾言厉色“响学，好名字”。
李响学也赶紧道“家父起的，响应号召，潜心向学”。
仍低着头的林茂忍不住想，这和以前跟他们提起的可不一样，但李响学的名字到底怎么起的不重要，他现在答的是非常好了，响应号召，响应党的号召，多好。
这人能脱口而出，也挺有意思，林茂收了收自己不受控制发散的思维，凝神接着听。
赵主任已经问完年纪，到下一个话题了“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啊？”。
“爸妈都是革命同志，一颗红心向祖国”。
“真的？”赵主任的语气变了，很明显的不信任感在狭小的办公室空间内开始弥漫。
边上赵丹的手攥的更紧了，林茂也跟着捏了把汗，就曹盛还品着茶水。
耳边是李响学坚定答是的声音。
可赵主任却呵斥出声“你说谎！有人举报你出身资本家庭，这成分问题很严肃的，我在问你，家庭成分是什么？！”。
李响学僵了住了一样，张着嘴，吐出的啊声都变了调，然后惊慌道“怎么可能，我的档案是有记载的，祖辈都是贫农，父母是党的光辉照耀下的革命同志啊”。
这最后一个啊字，尾音上扬，下的林茂端茶杯的手都抖了抖，杯里立时起了涟漪。
不过要说资本家，那还是对面的曹盛气质更好，赵丹也像大家小姐的样子，这俩人都没遮掩，赵主任不可能看不出来，现在吓唬李响学估计有别的打算吧。
想着林茂又忍不住觉得村里人还是好的多，没人会多问他们，平时的话题都是田间地头，家长里短，真好。
林茂就溜号一小会儿，想了一遍村子里的人和事，可回神的时候就见曹盛正和赵主任握手，罗村长和林支书笑的和蔼，李响学脸上都有了笑，赵丹正朝她伸手想拉她起来。
不懂，是真的不懂。
但不碍这林茂跟着出门，出了知青办的院子，一行人在赵主任领头下往西边走了两百多步就又拐进一个院子，一进去就吓林茂一跳，这么冷的天气，院子里都是人，就中间点了两个火盆，可这么大的风雪，两个火盆有啥用啊，一群人都哆嗦着站着，有那邋遢的鼻涕都冻上了。
进去赵主任和人群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握手寒暄，边上的罗村长介绍说那是革委会的吴主任。
介绍个姓就没别的了，林茂就打量起院子里的人，围了圈，可多看几眼，林茂就发现了，这是两帮人，但也不稳定，两帮人里面各自都有内讧的感觉，还都是姑娘家，尤其是有两个长的最好看的，脸都花了啊，这打架挺狠，都往脸上打了吧。
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上系了系，她可没和人打过架。
这模样看在曹盛眼里，怂怂的，可爱的紧。
很快两位主任就寒暄完了，吴主任往前两步，抬手往下压了压道“这位是知青办的赵主任，我相信很多知青和他都见过，这回他过来一是听说了些事，二是安排在小安村的知青找到他举报，说是被偷了东西，想着都是知青报警不好看，所以找到知青办调解，让偷了东西的主动还给人家”。
这吴主任的话俨然成了烧开油锅里滴下去的那滴热水，哄的一下人群里面的议论声炸开了，不仅是声音，林茂眼见还看见俩挨着的大兄弟你推我我挤你的就要动手。
就是不知道吴主任看没看见，反正赵主任是没在乎吵嚷声，音量正常的把李响学失窃一事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比吴主任多了些细节。
这话说完肯定有没听见的，不过离得近的一定听见了，因为林茂就听见吴主任那边站着的人群里有一个姑娘冷冷的哼了一声，朝他们几个翻白眼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还说你们是资产阶级，看一个个穿的，还戴手表嘞”。
那姑娘说完还理了理自己身上带补丁的衣服，又露了露她那空荡荡的手腕。
林茂不用看都知道，李响学的脸肯定又白了，毕竟资产阶级这句他刚被赵主任吓过，衣服也是他穿的最好，就连手表都是只有他露出来过，虽然是村里，可现在估计别人说什么他都会往自己身上连线吧。
其实李响学这身真是没办法，他本来衣服就没有带补丁的，唯一那件旧的还洗了，现在正挂在小院的晾衣杆上，一敲梆梆响。
手表就更是他多想，赵丹和林茂都有，赵丹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可林茂的是旧手表，下乡的时候家里给带的，曹盛到是有一块新的，是前段时间换回来的，还没人见过。
所以看这李响学脸发白都打哆嗦了，林茂都想安慰两句了，可曹盛拦了一下，赵丹也摇头。
林茂就转移了注意。
因为对面俩花脸姑娘又对峙上了。
一个穿着碎花袄的，看她那边人就知道这是村里的姑娘，长的好看穿的也好，估计是家里有本事还疼闺女的人家，此时正泼辣的一手指着对面那姑娘一手叉腰，怒喝“是不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举报李同志！”。
这嘹亮的一声李同志，正主在那不知道，林茂他们身边这位抖得更厉害了，赵丹没忍住把人往她身后拉了拉。
被指着的那位也穿的不错，军绿色的袄子看这像是军大衣改的，很是合身，这如今人人裹成球的时候，人家都能看出身材好来，被对面指着说话也心平气和的，一手护在受伤的脸上，声音也没那么大，但林茂还真就听清了，对方道“小花，我知道你生气，李哥之前秋收的时候帮我忙，可那是我脚受伤了，李哥人也好才帮忙，他帮了我的，我怎么可能举报他，反倒是你，李哥说他明确拒绝过你了，你不会是生了恨吧，今天你一露面就打我，难不成是嫉妒”。
厉害啊，林茂都想给鼓掌了，眼见那位村里的小花姑娘头上都冒白烟了，这是心里着了一把火吧，人都要烧着了。
在看知青姑娘，人家说完还捂着脸往人群了退了退，一副怕在被打的样子。
林茂本来在看这姑娘，结果发现她退的方向还有一个好看女孩，就是对方那脸上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天生的，白的都吓人了，这要是在野外看见，林茂觉得她得妈呀一声，扭头就跑。
而那位小花姑娘就如林茂看出来的一样，泼辣不好惹，伸着手指往前冲了几步呸道“你也配，还嫉妒你，你以为你是谁啊，狐狸精咋的，而且我可不认识那些什么文什么文的，举报我也得懂吧，你姑奶奶我大字都写不利索，真写举报信人家主任都看不明白，呸！气死姑奶奶我了”。
“小花”，那知青姑娘声音更弱了“现在可是新时代了，相信科学反封建反迷信，你怎么能说我是狐狸精，还姑奶奶，你怎么能骂人”。
这话挺厉害，赵丹没忍住跟林茂嘀咕一句，然后两人又支楞着耳朵听，实在是不支愣耳朵真可能听不清那知青姑娘说啥了，那声音轻的。
小花姑娘一跺脚，把手指收回去插兜里“姑奶奶怎么了，我人小辈大，村里有些想叫我一声姑奶奶都不够辈分，说你狐狸精怎么就封建迷信了，我说话有口音，我说就你精，精明的很，一到村里，那些男知青都围着你转，什么活都不用干，有人抢着帮你，真不知道你下乡干什么的，不说是知青支援乡村吗？知青办主任就在这，要不要人家帮忙跟你讲讲你是到我们村干嘛的，当大小姐的哈，刚才小朵说的就你吧，资产阶级！”。
呃，林茂瞪大眼看着那泼辣姑娘，一张巧嘴，直说的知青姑娘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大喘气，这战斗力拉满啊。
赵丹都没忍住偏头急促的笑了两声。
而此时，不知道是不是看够热闹了，吴主任和赵主任都站了出来，抬手往下压，示意安静，还指了小花姑娘身后刚才一直护着她往前冲的两个人，让赶紧往后拉一拉，别在打起来。
吴主任清了清嗓子道“这么冷的天气，没人喜欢挨冻，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主动些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要知道事情严重了是要在你们档案上记一笔的”这话明显就是点知青们。
那些对峙的知青彼此看看，没人上前。
本来一时安静，可那个在知青姑娘身后，刚才林茂觉得白的吓人的姑娘突然开了口“小莲，你就说了吧，就是你对不对，你知道了李哥答应和我处对象，所以举报他，你之前炫耀过，学过俄文的，所以那手抄书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我帮李哥收拾过东西，他那里之前明明没有书的，他还跟我说过他不爱看书不想继续上学才下乡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一本手抄的俄文书”。
之前轻声细语的叫小莲的知青姑娘声音尖利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茶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而且李哥怎么可能不爱看书，他文化水平很高，能和我谈论很多东西的”。
噗，林茂赶紧捂嘴她是真没想到，这小莲姑娘刚才应对的有来有回，现在被茶茶姑娘直接破功啊。
那李哥就是李明吧，厉害啊，还有这几个姑娘的名儿，小花，小莲，茶茶，哦还有个小朵估计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开始就是她先吓唬李响学这。
如今也上，林茂看了小朵那边一眼，就见人家站在人群后了已经，小花姑娘身边也有人护着，而之前那边，哈哈哈。
林茂这回真是要笑弯腰了，又出来一位小爱，就听对方道“你们两个胡说，李哥都同意年底陪我回家探亲了，你们不要脸，竟然敢背着我勾引他，什么秋收干活，嗨收拾房间，呸！一定是你们的诡计”。
唔哇？
林茂觉得她如同掉进了夏天的瓜田里，好多瓜啊。
这就是村长之前提到的三女争一男的三女，朝罗村长看过去，正好听见对方说“换人了哈，之前有个叫小芳的是没来，不对，这不是家冲出来了，哎呦”。
随着罗村长的哎呦声，林茂赶忙转头找人，那个，那个是三女里的小芳。
啊，出现了，小芳姑娘。
林茂就见新冲出来的姑娘手里还拉了一个人，看这确实像个小白脸，估计就是那位被争抢的李哥李明吧。
如今小芳姑娘把人拉出来，也没看另外几个姑娘，竟然奔着赵主任去了，就听她拉着人在赵主任面前一步远站定，羞答答的问了一句“主任，我和李哥想领证，能行吗？”。
行吗？领证？哇！
直接人群不管是村里的还是知青的都炸了。
一时间小莲，茶茶，小爱都朝中间的赵主任和小芳李明冲过去，此外还有不少男同志，一群人挤成一团，林茂他们赶紧往后退，就见人群里面下黑手的可真不少。
这些涌上去的多是知青，村里人也有，就是看着膀大腰圆的，林茂他们退到门口，就见对面也有一些人退过来，一走近，竟然是小朵和小花两位姑娘领着人往外退了。
那里面还能听见小莲姑娘尖利的声音，想不到声音小的时候听不清，这大了真有辨识度啊，就听她喊着“嫉妒我，你，你们当然嫉妒我”。
另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跟上“我看你嫉妒才对吧，那小鸡仔一样的身材”。
还有劝架的“松手，快松开，你们抓错了，那是我头发啊，我的头发”。
……一场乱斗啊，这是。
不过，林茂正想问罗村长，赵主任还在里面，还是人群中心，不会有事吧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怒吼，把其它声音都压下去了。
“住口！”。
“都松手，散开！”。
“一个个的站好了！”。
吴主任也喝止到“撒开！都想记档案是不是！”。
“在不散开，我就一起罚，都少不了那一笔”。
这话是起作用了，人群渐渐开始散开，可林茂他们的位置刚能看见赵主任的时候就听见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啪！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看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小花姑娘摸过去了，巴掌就是她扇的，还不止一个，这姑娘在林茂目定口呆中，啪啪啪！的把那四个姑娘都扇了不说还一脚踹到了李明的两条腿中间，那力道，院子里男同胞的嘶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这小花，真是，人刚离近了看过，个头小小，打人是真不含糊，说打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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