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在京中没有多少能力，知道这点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若是想知道，我们查便是。”
说完，祝业安起身从床头的包袱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顾南风。
顾南风眼睛瞬间瞪圆了，这是她给皇上的密折，怎么会到了祝业安手里？
顾南风没有接，祝业安只是笑笑，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就像顾南风不相信他一样，他对顾南风的信任也并不多，像这样的底细，起码目前还不能告诉她。
他将信放在顾南风面前。
“我知道自己一贯都不讨人喜欢，但是与其各自为战，不如我们联手，成功的几率会大些。做出了成绩，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那样对你好，对顾家也好，不是吗？”
顾南风踟蹰片刻，最后拿起信，将它扔进了不远处的水盆中，等墨迹都洇开了，才冷冷道：“祝大人操纵人心的本事，当真了得！”
祝业安对顾南风的嘲讽不以为意：“总是要有点能力的，否则如何忝居顾副统领之上。”
驿站给顾家安排的是个独立的小院，没有外人打扰。
顾南风在父母的门外徘徊了一整夜，却始终没有上前叩门的勇气。
天色微明之际，另一扇门打开，兄长顾君越走了出来。
他面色严肃，紧紧抿着唇，盯着顾南风看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顾南风并非怯懦之人，但是此刻面对兄长，只有自责羞愧，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哽咽着喃喃：“哥哥……”
顾家突遭横祸，顾君越看到罪魁祸首，如何不愤怒。可是看着一向要强的妹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心生不忍。
顾南风上前轻声道：“哥哥，对不起。”
看着眼眶通红的顾南风，顾君越习惯性地想要摸摸她的头来安慰她，手抬了一半，才察觉不妥，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冷淡道：“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但不是对我，是对父亲、母亲，对小妹说。”
顾南风听兄长提及小妹，对啊，小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两年前她就出嫁了，半年前还为夫家诞下了嫡子，即便父亲落难，也牵扯不到她啊。
“小妹发生什么事了？”顾南风万分焦急地问。
提到小妹，顾君越刚刚对顾南风升起的一点怜惜之意瞬间消散，愤愤道：“父亲被贬之后，吴家以妒忌为由，休了小妹。只是吴家送小妹回来的时候说，他们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他们为何不得已？”
顾南风大惊失色，一时之间，内疚、自责、悔恨……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站都站不住了。
她竟然累得家人到如此地步。
她扶着回廊的柱子，慢慢坐下，眼泪夺眶而出。
顾君越就像看一个仇人似的恶狠狠地盯着顾南风，直到顾南风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渐渐低下头去。
“四年前，为了一己私情，你置家人于不顾，说走就走。你可知道你的任性让父亲有多为难，让母亲有多伤心吗？因为章家负你，你便不顾后果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在记恨家人当年让你‘病故’，所以连着顾家一同报复吗？”
听到顾君越问她是不是在报复顾家的时候，顾南风拼了命地摇头：“不是的，哥哥！我怎么可能会恨家里呢？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我想补救还来不及，怎么会害顾家！我……”
顾南风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吱呀”一声，顾家小妹从房间走了出来。
顾南风张了张口，想要跟小妹打个招呼，但小妹的眼神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顾小妹径直走到顾君越面前，温声道：“大哥，起得这么早。”
顾君越点点头：“睡得可好？”
“尚好。我去给父亲、母亲请安。”说完转身离去。
其间连看都没看顾南风一眼。
那个小时候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跟着的小尾巴，那个即使“顾家大小姐病逝”后，仍然不停地派人给她送东西、写信的小妹，这会儿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顾南风心如刀绞，她上前两步，轻轻拉住了顾小妹的胳膊。
顾小妹终于回头，可是眼神却一片空洞，只一瞬就让顾南风的手失去了力气，从顾小妹的手臂上滑落。
顾小妹一言不发地离去。
顾南风难过得无法自已，她宁可小妹恨她、责骂她，也不想看到昔日鲜活伶俐的小妹变得心灰意冷。
她死死咬着嘴唇，鲜血沿着唇角滑落，却没有任何感觉，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她根本没有脸面在他们面前落泪。
顾君越心有不忍，勉强解释了一句：“小妹的孩子才半岁。”
顾君越紧随顾小妹去给父母请安。唯余顾南风一人，落寞地跪在小院正中。
天大亮了，来来往往的顾家众人偶有眼神飘过，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
顾家大嫂心软，几次在附近徘徊。但是顾家父母没有发话，她也做不了什么。只隐晦地提了一次，说顾南风还跪在院中。
顾夫人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顾洵，缓缓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顾家大嫂见状只好作罢。
直到住在驿站的顾家人全都走了，顾南风仍然跪在那里。
前来打扫的驿站人员走上前：“这位小哥，人都走了，你起来吧。”
顾南风忍了许久不肯落下的泪，终于止不住了。
那人见突然哭成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好摇着头走开。
恍惚间，顾南风又听到了脚步声，她回头看向院门口，泪眼婆娑中，兄长走了过来。
顾君越神色晦暗地说道：“我心中是十分怨恨你的，所以你要记得，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的小命留好，以免来日我想怨的时候却找不到可怨之人。”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离开。
——
回长丰的路上，顾南风窝在自己的马车中，沉默得厉害。
祝业安也没有说过什么。
到了长丰之后，祝业安才开口询问：“是送你去客栈，还是跟我一同回去？”
顾南风抬头正视他，须臾之后，淡淡道：“我去客栈拿行李，劳烦大人等我一下。”
祝业安微微一笑：“好，我等你。”
住进了祝业安的宅子里，他也没有吩咐做什么事，只说让她先好好休息休息，扬威镖局的事情应该快有结论了。
顾南风趁着这段时间，把跟章家有过交集的人全都列了出来，仔细推演，想要找出那个背后之人，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思来想去许久，不得不承认，眼下能够帮助顾家人的，只有她当日视为鸡肋的绣衣直指副统领。
几日之后，顾南风终于勉强收拾好心情，不想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长丰县令黄大人因为贪污受贿，被南康郡郡守下令革职罢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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