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业安步履沉重地从宫门走出来时,就见原本应该在家等着的顾南风站在他的马车旁,一直不停地向宫门张望。
看到祝业安出现,顾南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祝业安也一扫之前的颓废,喜笑颜开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总觉得有些担心,在家里也待不住,出来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祝业安轻扯嘴角,眼中满满都是喜悦和幸福,其实有些选择不是很难做。
马车驶出很远的距离后,祝业安将刚刚皇上所说的话告诉了顾南风。
知道绣衣直指被皇上间接禁足的消息,顾南风的眉头微微皱起,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季子禾的用心。
他弄出这几封书信,乍一看上去没有破绽,但牵扯人员太多,事情一定会闹大,到时惊动皇上和其他重臣后,再让人当面指出其中漏洞。
这样会让皇上对绣衣直指心中存疑,不仅间接洗清了他自己的罪名,还加大了顾南风想替顾家翻案的可能。
因为他直接把所有可能参与构陷顾洵的人一次性地都推到众人面前,有了这样一次破绽百出的诬告,接下来除非找到颠覆性的证据,否则不会有人相信的。
季子禾的招数不算太高明,但确实有用。
祝业安伸手轻抚她的眉心,小声说道:“皇上既然在所有人之前,先叫了我进宫,还让我看到信,就证明他还是信我们的。现在让绣衣直指在家休养,也算是在帮我们。”
顾南风知道这个时候不插手是对的,她不是在想这个,就是觉得自己连累了祝业安,有些内疚。
祝业安连陌生人的心思都能轻易洞悉,更何况顾南风,这个他时时刻刻放在心头的人。
“以前我孤身一人,没有软肋,没有私心,但当时皇上对我的信任未必有现在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祝业安没等顾南风回答,就温声说道,“因为没有弱点的人确实很好用,但那种人同样十分危险,不好掌控。据我观察,皇上应该更喜欢现在这个有私心杂念的我。”
顾南风心中温热,这个人,真的是对她太好了。天子雷霆之怒,哪里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祝业安却还在想方设法地安慰她。
这番良苦用心实在让人动容,顾南风笑笑,不再想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事了,以后还有一辈子慢慢还他。
“生命垂危”的方子兴被小白大夫“奋力抢救”了两天两夜,汤药流水一般地往房间里送,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祝业安走到房间门口,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阿福回禀:“昨晚有高手在宅子周围徘徊,但是没有进来。”
“那他今晚应该还会来。”祝业安很是笃定。
既然恨着方子兴,好不容易见到他,怎么会允许他轻易死掉呢?
果然,天快亮时,传来了动静。
方子兴房间地上有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被捆得结结实实,蒙面巾也摘了下来。
“是你师弟?”祝业安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面色却依然桀骜的人,觉得和方子兴口中孱弱怯懦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方子兴整个人都是懵的,他问了缘由,但师弟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祝业安摇摇头,对小师弟说道:“你恨他是因为他没有如约回去,你觉得自己又被人抛弃了吗?”
小师弟佝偻着身子,一言不发,但骤变的脸色却出卖了他。
为什么恨师兄?当然是恨他不信守承诺,恨他给了自己有家的希望,又亲手掐断。
他没有家人,好不容易遇到师傅和师兄,有了住的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师傅还会教他功夫。但他似乎不是练武的料子,每一招都要师傅教好几遍才行。
虽然师傅严厉,但他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每次他被师傅骂,师兄总会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师傅不耐烦教的时候,师兄会教他。
师傅和师兄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那两年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日子,直到后来师兄说要回家探亲。
明明说好的,夏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正好院子外面的槐树开花,他们可以一起弄槐花饼吃。
他认为的承诺,可能只是方子兴的随口一言。
看着小师弟沉默不语的样子,方子兴涩声道:“是我的错,当时家中出了大事,我忘了给你送信。”
方子兴嘴里发苦,当时他离开时,小师弟不过才十二。
他记得小师弟刚被师傅领回来时,身上是数不清的伤痕淤青,胆子很小,晚上有点声响,就会下意识地团成一团,浑身发抖。
更别提师傅冷脸的时候,小师弟总会悄悄问:“我这么笨,师傅会不会不要我?”虽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师弟不会,但小师弟依然忧心,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生怕被师傅嫌弃。
小师弟战战兢兢的样子,住了一年多才有好转。
而此时他满脸倔强,很不以为然,无所谓道:“忘了就忘了,本来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方子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师弟,他的家中变故。
祝业安见状,替他开了口:“除了他去年新娶的夫人外,在这个世上,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这几年,他每年都会去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找你,但是你从来没有回去过。”
一直低着头的小师弟缓缓抬起头,嘴半张着,整个人都呆住了,之前眼中的憎恨、埋怨全然不见,只有不可置信和悔恨。
他记得师兄说家中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
怎么会?
而且师兄这些年一直在找他,所以……师兄不是故意遗弃他的?
可是他做了什么?一见面就给师兄招来麻烦?
祝业安看他的神情,还算有得救,“为什么要帮季子禾陷害别人?你是谁的人?”
“我今年到的京城,顺手救过一次季大人。他邀请我去他家小住,我没有去的地方,他又实在太热情,我看他面相不像坏人,就答应了。
“三个月前,我在季家大门口看到了师兄……后来,季大人说想请我帮忙,我……当时抱着为难师兄的念头,就答应了。”
“你知道你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小师弟点点头,“季大人说,他做了错事,但是没有勇气承认,这个就当是将功补过吧。我看了,是几封信,说的是他们一群人陷害一位顾大人的事儿,跟师兄没有关系的。”
“你怎么救的季子禾?”
“也不是刻意救他,就是有一次在茶楼,小二不小心摔倒,装着热水的茶壶飞了出去,我出手将茶壶打到没人的角落。”
“说说吧,你师兄离开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好多事呀。
入冬之后,先是师傅救了一个掉进冰窟窿的孩子,回来后就染上了风寒,之后更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月余后就过世了。
他自己待在那里,等到槐花开,又等到槐花落尽,也没有等回来师兄。
他想着师兄一定是遇到难事了,就收拾了东西,揣着那棵大槐树上最后几串槐花做成的大饼,去南康郡找师兄。
一路长途跋涉,一边走一边打听,等到怀里的大饼都长毛了,他才终于找到了长丰县,却听说裕盛镖局的人早就举家搬走了,而师兄更是多年未在这里出现过。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但在长丰县滞留了大半年以后,又不得不相信,师兄给他的地址是假的,师兄骗了他,师兄不要他了。
他本就是个命如草芥的孤儿,是没有值得别人对他好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要给他希望,让他以为自己有家了,然后又毫不犹豫地遗弃他呢?
他灰心丧气地离开长丰县,走出去没多久,又遇到了土匪。
他虽奋力反抗,但终究是个孩子,习武时间也不长,最后还是被那群土匪抓回去了。
土匪头子觉得他是块好料子,要收他当小跟班,他当然不会答应,因为师傅领他回家的第一天,就再三叮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偷不可以抢。
他一直不肯答应做土匪,就被人照着一天三顿打,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山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当乞丐时的生活,不,山上的日子比过去还要难过很多。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两年多,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土匪头子被一个很厉害的人捉走了,土匪窝里的好多小头目也被杀了,他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拖着满身的伤,一点也不想再找师兄了。
……
小师弟想起以前的那些事,轻轻皱了皱鼻子,忍住了想哭的欲望。
方子兴想到小师弟被土匪欺压了那么久,心里的怒火就蹭蹭地往外冒,他摸着放在桌上的大斧头,咬牙切齿地问:“那个土匪窝在哪?土匪头子叫什么?”
“出了长丰县不远的青云山,就叫青云寨。”
屋里的几个人闻言都沉默了。
杀害方子兴一家的就是青云寨的土匪,后来方子兴查出真相后,单枪匹马杀上了山,抓走了土匪头子。
所以小师弟口中那个很厉害的人,就是方子兴。
方子兴懊恼地拍了下桌子,他抓到土匪头子以后,就下山了,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哎……
方子兴恨恨地挠着头。
小师弟听到后,整个人都石化了!
祝业安拍了拍方子兴的肩膀,问小师弟:“你要回季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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