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饭堂那边不同,姜阮涟这里可谓算得上是冷清。院中虽然挂了红,可因这是姨太太,只能在窗户上贴些喜字,树上挂几条红丝带,像大房那般的排场自然是不行。这个院子原本也是空的,这里的下人们都是清闲惯了的,这突然的来个主子,也都还不大适应。
姜阮涟自己倒是不大在意这些事情,自己毕竟是初来乍到的,对这房中的事情,还没他们熟悉,到时候少不了要指教,若是现在就摆主子的架子,把人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才算是真难过。
于是下人们在外头静默着,主子在里头静默着,人人都不说话,倒像是今日不是这边有喜事一样。
含巧一开始还说话,后来见姨太太沉默寡言,自己便也不想说了,只在一旁站着。姜阮涟心疼人,觉得站着实在是搓磨人了,便又叫人坐下。
他们开始百聊无赖的等到一更天,只要房里的钟声一响,便能将这盖头掀了睡觉,至于明日拜见大夫人的事,那便是明日再说了。
时间似乎过得漫长而又快速,房中安静到只能听见从外头吹进来的风,还有那钟表一晃一晃的声音。时间总是这样,你若是不刻意去想,反而是过的快些,一旦刻意去想了,反倒是慢了许多。虽说不知为何,可总觉得是这么个事儿。
含巧原本站着还能好些,如今坐下来倒是更困了些,却还要强撑着眼皮不搭拉。姜阮涟自然是没什么睡意的,从坐上轿子一直到到这个家中都是没有什么实感的,如今四周清静下来,自己反而觉得有了实感,知晓自己往后便要在这里讨生活了。脑中思绪万千,拽的人无法困倦入眠,所以心中自然就爱东想西想。
家中的父亲母亲过的好吗?弟弟是不是有钱上学了呢?父母能让弟弟上学吗?这些问题缭绕在姜阮涟心头,风花雪月都是富人的事情,他们这种穷人,终其一生图的不过是活着两个字。能活下去已然是艰难,便不必再说旁的东西了。
千盼万盼,钟声终于响了起来,含巧已经睡了过去,又被这声音吵醒,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头,快速的转脑袋看了看,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蹒跚。
“姜姨太,终于响了,到时候了,您可以将这盖头揭了。而后奴婢伺候您梳洗换衣,咱便可歇下睡了。明日六点半钟您就要起,七点钟要去给大太太请早安,听聆讯,七点半钟要去伺候大太太用早膳的。”
姜阮涟在床上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掀了盖头,由含巧走过来,扶人坐在镜子前头。
含巧一边帮着人把花冠摘了,一边又帮忙把头发顺下来,一边梳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脸,不由得叹道:“姨太太真是漂亮,比起家中的几位小姐,还有少奶奶都要漂亮。几位小姐少奶奶纵然是好看的,却没有一个像姨太太这样,以后姨太太若是能给老爷生个一子半女,那日子可就稳了。”
姜阮涟伸手摸上自己的面颊,从小到大夸自己好看的人并不少。或许也正是这张漂亮的脸,正是这张漂亮的脸才能让纪家娶自己进门,才能在这大院中当姨太太,才能给全家换来一条生路。纵然这张脸会是自己这漂泊无依命运的开始,可这张脸也能换来好几条人的命,这张脸是祸,可又怎么不是福呢?
姜阮涟并没有回答人家的夸赞,只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说道:“美丽都是一时的,不过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长久呢?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派就是恩断义绝之日,到时候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含巧似乎没想到人会这样说,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安慰道:“姨太太快别这样想,这算什么大事呢?所以才说呀,在这院子中得有个倚仗,可是这家中自来没有姨太太生下孩子的,所以您若是没有孩子,便得跟着院子里的一个主子教好,好歹有个靠山,不至于日子过的太难了。若不然便像陈姨太似的,四老爷在的时候便活的好些,四老爷不在,便是连个得了脸的下人都不如了。”
姜阮涟不知道这家中究竟有几个姨太,听见含巧这样说,略微抬了抬头,问道:“陈姨太?”
“陈姨太是四老爷的姨太太,从前是四太太的丫头,后来四老爷看上了,变纳了房,做了妾了。四老爷是老太爷最喜欢的,是如今的太夫人的儿子,叫和悯的,是在家中最小的,与三姑小姐是一母同胞。四太太是位军阀的女儿,父亲手里握着兵权,权势很大呢。这自然也就让四太太性格与诸位太太不一样,自然更豪爽泼辣些,偏偏四老爷是不喜欢这样的,当时瞧着这陈姨太柔情可人,一来二去的,便收了房。”
姜阮涟听着这些话,只是点点头,看来这纪府权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这家中的每一个人怕是都能成为自己的靠山,也都是自己开罪不得的。
正想着,那头已经梳完了头发,起来换了衣裳,问要不要沐浴。
姜阮涟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然是全黑了,只有一轮月亮还高悬于天空之上。院子里静悄悄的,从窗户外头看去,只能看见自己院子前的一棵玉兰树,倒也不知道别的房是否都休息了。想着莫要打扰了旁人,便摇了摇头,说到:“不必了,你且下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跟着我早起呢。”
含巧答应了一声,便准备退出门口,又告了姜阮涟自己便住在隔壁,有事情只需招呼一声,自己立马就来了。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姜阮涟也是寻常女子,自然对自己的婚事有过期望,纵然心中不怨恨,如今婚礼成了这般,怎又能不难过。只是难过的情绪或许也不多,可若是不难过,又为何会彻夜失眠呢?亲自捡了那红烛的灯芯儿,外头的月亮代替了新郎官,陪了这寂寞的新娘一夜。
第二日一早果然起的早,含巧六点半的时候已经梳洗完毕,过来叫姜阮涟。这次进来的倒不止一个丫头,还有另外的几个,按照含巧说,这都是这院中的丫头,以后都是服侍姜阮涟的。
姜阮涟自然没见过这种阵仗,从前在家中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如今哪能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服侍的一天呢?一众丫头烧了水,帮着人擦洗了,而后让人坐在椅子上。
含巧昨日已经把东西收拾完了,如今正打开衣柜,瞧这里面琳琅满目的衣服,一边是自言自语一边也与姜阮涟说话。
“姨太太去见大夫人,按理说是该素静一些,免得让夫人觉得不好。可是姨太太又是昨日才嫁过来的,如今还算是个新嫁娘,太素静了,也不好,反而显得不吉利。可是若是穿个正红正粉,那斑的颜色又太鲜艳了,大太太不喜欢,况且也不合适……”
姜阮涟并不搭话,这里头规矩多,自己能做的便是多听多看少说,只要话说的少,自然露出的错处就少。露出的错处越少,自己在这院子里的日子就越好过。
含巧那边挑了半天,终于挑好了,将那件衣服拿起来,给姜阮涟看。
那是一件水蓝色的旗袍,用的料子是什么姜阮涟看不出来,但只觉明明是一块布,这稍微一抖动,倒真像是一湾湖水,那般的清澈明亮。说是明亮,可是那几个盘扣又显得不那么明亮,反而是恰到好处。滚边处缀有花纹,衣服上面并无大的刺绣,但是细看还能看出来些暗纹,被光一照,可谓是流光溢彩。
姜阮涟自然是喜欢的,点了点头,含巧立马高高兴兴的把衣服拿出来。“我就说吧,我的眼光最是好了,我挑的东西姨太太肯定是喜欢的。”
原本还在帮着梳头的小丫头听到这话,一边对着镜子里梳头,一边说到:“姨太太这般的绝色人儿,哪里就用得着你挑了呢?姨太太这样的美貌,那是不用细心打扮,也自是美丽的很呢。”
含巧一听这话就撇了嘴,将衣服仔细的收拾,说道:“我不与你争,你说的有道理,姨太太确实美丽,可是人家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的好看点不是更好嘛?”
姜阮涟听出来二人是在互相斗嘴嬉笑,也不参与,任由着为自己梳妆。
自己从前在家时是未嫁的姑娘,自然头发是编成辫子,在脑后用一根绳子扎起来。如今出嫁,虽说不算是正妻,可到底是有了夫婿了,虽然那夫婿未必是夫婿,反而更像是自己的主子。总之头发是不能再按之前的样式来了,必然得是按照规矩盘起来。
这梳头的小丫头技术倒是不错,仔细的帮人把头发梳了,抹上一些头油,而后用一根簪子挽起来,又伸手在那首饰盒里面找。
姜阮涟也不知道那首饰盒中都有什么,如今打开了才算开了眼。那里头的东西在自己看来实在是多,可是瞧那个小丫头波澜不惊的样子,约莫哲在这府中这东西也实在是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也不曾敢露出什么表情,生怕被人耻笑了去。
小丫头的手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一支蓝宝石碧玺金雕花样的簪子,送到姜阮涟跟前,笔画半天,问道:“姨太太看这个好看吗?这个共有两只。”说着,将另一只也找出来,在姜阮涟头发后头比一下给姜阮涟看。
姜阮涟望向镜子中,自己自然是觉得好看的。那宝石蓝莹莹的,那玉石也是那般的晶莹剔透,虽说自己并不知那是个什么物件,可是瞧着那做工,瞧着那样子,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于是点了点头,说好看。
前脚刚说完,为自己梳头的丫头就扭过头去,颇为得意的对含巧说话:“你看看,不但是你挑衣服的眼光好,我挑首饰的眼光也好呢。”
而后又扭回头来,将那两只簪子稳稳的插在那发髻上,然后开了另一个匣子,里面摆放的是十几个戒指。
姜阮涟瞧着那些戒指,有宝石的,还有什么金银的,自己是看不出什么大差别的,却都觉得昂贵华美。若是往后自己的生活便能这般平静舒适,那么自己的出嫁或许不算是一个错误。
这次丫头倒是没帮着挑,反而是将那盒子推到姜阮涟跟前,问道:“这些都是大太太提前为您准备的,您看看,哪个更中意一点?”
这话可是难住了姜阮涟,自己看着样样东西都好,哪能说出来哪个更中意呢?于是只好伸手在里面挑拣,挑拣了半天,勉强的拿起一个蓝宝石的戒指。
丫头将那个戒指接过来,对着光看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为姜阮涟带上了,而后从底下又找出了配套的耳环与项链。
“这蓝宝石似乎是之前哪位主子带回来的,记不大清了,这家中日日来的东西太多了。姨太太眼光不错,这个宝石好像是哪家店里的来着,反正当时有不少小姐想要。”那丫头一边带一边说笑,“不过这些东西在这家中是不缺的,忘了是哪位买回来的,一时兴起买了,就没带过,毕竟小姐夫人们的首饰太多了,就是把自己整个人都带满了,怕也带不完。所以这正好,就当是借花献佛,大太太就放您这儿来了。”
含巧说着也把衣服整好,过来为姜阮涟穿了,引人到梳妆镜前头看。
姜阮涟从未想过自己能这般打扮。或许这身打扮在这公馆内的人看着是稀松平常的,可是在自己看来却是流光溢彩,那宝石和布料都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似乎是为自己镀上一层本不属于的金。这感觉太过于陌生,陌生到自己不敢认。
两个丫头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含巧已经又打开了衣柜,里头放着两层鞋,看那样子,应该都是夏季的。“姨太太,您看看,咱们今儿是穿西洋的那种高跟呢,还是穿咱们的绣花鞋呢?”
姜阮涟瞧着那里头的鞋,上头多的是珍珠宝石坠饰,那料子看上去比自己在家中时成衣的料子要好上不少。如今看着,这一双鞋怕是比自己一家老小的衣服都要贵上去。
姜阮涟不愿意露了怯,于是走过去细看,拿起了一双湖布苏绣荷花纹样上头坠着珍珠坠饰的绣花鞋来。两个丫头帮忙穿了,而后梳头的丫头退了出去,含巧看了一眼时间,便带着人往出走。
姜阮涟是二房,按照规矩,二房便是理应要伺候大房的,所以二人的房间也就该离得极近,姜阮涟的院子便靠着纪和惇周玉仪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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