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家无法统计的经济实力,其实就在于金融两字。
古代金融无非是放高利贷,又或者是倒卖贵金属赚取差价。
早在镰仓幕府时期,京都就出现了土仓,也就是岛国最早的金融从业者,这些人专门替京都权贵打理闲置的资金。
到了足利幕府时期,幕府甚至专门下达了规定借贷时限和借贷利率的条文,用于规范土仓业务。
将闲置资金投入借贷,繁荣了商品经济,但这种原始金融的规模始终上不去,就因为战乱频发。
借贷与信用息息相关,战乱时期的秩序混乱让借贷业损失惨重,土仓宁可把金银埋在地里,也不愿意拿出来借贷,唯恐血本无归。
而斯波家的第一桶金,恰恰来源于此。
高田阳乃利用土仓管事害怕有借无还的心态,用斯波家的名誉为担保,低吸了大量的土仓资金,做成了北陆道商路。
如果只是仅限于此,斯波家的实力还是可以计算的,因为工商业收入就在石高制的计算模式之内。
而之后的发展,就超脱了岛国武家的想象力。
高田阳乃天赋异禀,又在堺港学来了南蛮人,特别是兰人的那一套金融玩法,从此彻底放飞自我。
斯波粮票的出现,通过北陆道商路股票与斯波地产锚定了粮票价值,搞出来的斯波粮票金融体系。
再加上后续的斯波土仓,用粮票逆回购,定存利息等等方式回收市场上的多余粮票,进一步稳定了粮票币值。
高田阳乃的这些金融手段,与古老的放贷业区别很大,已经算是铸币权范畴。
虽然大家都是搞金融的,可一个是大头儿子,一个是小头爸爸,完全看不出来是父子。
纸币这个概念不新鲜,宋明两朝都发售过纸币,但因为没有锚定物的滥发,强制市场交易使用,导致纸币贬值很快。
市场有自己的周期,不是官方靠放个屁就能够改变经济规律的。
稳定币值就是稳定人心,需要真金白银的锚定物,以及用诚信与信心构建的信用体系。
高田阳乃玩的是十个锅九个盖的金融游戏,在资金链断裂之前,斯波家的经济实力理论上是没有上限的。
因为生产消费作为税收的核心,存在一个周转率概念存在,周转得越多,被征税的次数就越多。
例如农业产出的稻米,最多经过几手倒卖,就进入了人的肚子,周转次数是最低的,还有食盐,豆子,萝卜等等皆是如此。
商品的周转更高一点,例如布匹,蜡烛等生活必需品,甚至是奢侈品,可以倒卖更多次,周转更多环节,产生更多的税负。
而周转最快最多的就是货币,斯波家的粮票被不断使用,买卖双方交换一次就是一次周转,制造出大量的使用场景和摩擦成本。
周转越多,需求的货币量就越大,这就等于是给了斯波家不断收取铸币税的机会。
只要这个金融游戏不崩盘,斯波家理论上可以抽干整个岛国的经济实力为己所用。
当然,这只是理论。
金融强大如灯塔国,也不可能真正抽走所有的资金,因为在理论值达到极限之前,信用肯定先崩。
信用就是人心,当船要沉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船,怎么可能平静的等到最后一刻。
整个岛国,能够看懂高田阳乃在做什么的,也许就只有义银这一个现代人。
可义银这个现代人,以前也没有从事过金融业,他最多是去银行存过钱,事实上他亦是一知半解。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有趣的现状,天下武家搞不懂斯波家有多少动员力,义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
只有高田阳乃心里清楚,这一套左手倒右手的旁氏金融快炸了,得先找个替死鬼出清,重头再玩。
义银虽然看不透,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所以才要牢牢抓住足尾铜山这个印钞机。
不管是关东还是近畿,他手下有太多的王八犊子,一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时候,靠谁都靠不住,只有捏在手里的铜钱最靠得住。
定下了顺明通宝这个名字,伊奈忠次便鞠躬告辞。
她也知道圣人即将离开关东,与女人孩子相处的时间已然不多,这时候多加打搅,会惹来反感的。
伊奈忠次刚走,义银便起身来到屏风后,正看到岛胜猛喂完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很不方便得在着衣。
义银盯着半露的衣襟看了半晌,看得岛胜猛手上打颤,几下扣不上扣子。
义银微微一笑,主动上前用手掌覆盖衣衫,轻揉了几下,才依依不舍的为岛胜猛扣好。
“我明早走,就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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