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有否决的权利的。
亦或是想要否决的时候,还要想一想家里的人。
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家里的人便多半是自己的父母妻子,但是对于像是荀彧这样的人来说,以及山东士族里面的人来说,这个家里的人的范围就非常大了。
至少包含了他们的家庭,族人,以及各种家族建立起来的各种关系网。
骠骑将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荀彧轻声说道,就像是微风吹拂过了庭院当中树梢上的新芽。
郭嘉也在看着那些新芽,闻言呵呵笑了笑,还能是什么?就是你想的那些…
虽然春日里面气温并不高,甚至还有可能有倒春寒,但是树梢上的这些嫩芽依旧义无反顾的伸展了出来,向着天空露出了稚嫩的笑脸。
他就不怕么?
我们害怕了,他还需要怕么?
没害怕…
呵呵,呵呵…
一阵沉默。
邺城基本上来说,比较安定了,虽然不是曹操原本想要的那种安定,但是在春耕的这个时候,只要是符合大多数冀州士族利益的举措,这些家伙也不会脑子抽搐了跳出来唱什么对台戏。因此整个冀州,都在紧张的进行春耕事项,没有纷争,没有吵闹,一切都是安安稳稳,太平盛世的模样。
在封建王朝之中,谁最希望是太平盛世,权柄代代相传?
当然是官僚阶级!
在封建王朝之中,谁最先知道这屋子已经开始四处漏风了?
当然依旧是官僚阶级!
在深宫当中养出来的皇子皇孙,白白嫩嫩的,就像是蚂蚁窝里面的蚁后,肯定不是第一个知晓外部变化的。
而在大汉当下,这些感受到了大汉身躯产生了变化的各级官吏,也就是这些士族子弟。
其中就有荀彧。
还有郭嘉。
作为士族子弟出身的荀彧和郭嘉,他们看到了社会的问题,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够弥补修正这些问题,在某些方面上他们也做得相当不错,至少比起那些只懂得做一些表面文章,摆拍架势的官吏要好很多了。
但是依旧不够…
因为以他们的智慧来进行推断,当下他们所有执行的政策,都指向了灭亡。他们知道大汉出问题了,生病了,可不知道病在哪里,所以他们一度很茫然,四处寻找,到处试探,然后边门外站着个斐潜,笑嘻嘻的,却冷酷无比的指着他们的鼻子,找什么呢?问题出在你们身上啊!
顿时之间,宛如晴天霹雳!
你说谎!
我不是!
跟我没关系!
先送上了三连套餐,然后咣当一关门。
靠在门上,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半响才透过门缝,盯着斐潜远去的身影,小样,外面冰天雪地的,看你没吃的没喝的,饿不死你也冻死你!到时候别遇到了狼崽子,再来哭着喊着求我开门!
过两天,咣咣有人敲门,是斐潜。
微微开条门缝,矜持着,还以为是斐潜要来求饶了。
看!这是我打的兔子!这兔子后腿肉可香了,你们要不?
不是来求饶的?
兔子肉?
给你们放这里了啊…斐潜走了。
屋子内的人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
走了。
那兔子肉?
不吃!
不吃也是浪费…
真香!
香什么啊!顶多也就打打兔子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多少出息!还是我们田里面的庄禾更好!
又过了几天。
看!这是新抓的狼!狼皮你们要不要?给你们放这了啊!
看!这是熊牙!那熊太大了,搬不过来,给你们几颗熊牙做个纪念!
看!这是你们念叨了三十年的哪只老虎…
斐潜一趟趟的来。
然后屋内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即便是在门口拦着,但是看着屋内的人想方设法的从门缝里面爬出去,从窗户跳出去,从烟孔翻出去,将那些狼皮,熊牙,虎爪之类的东西高高的举起,在阳光下往自己的身上挂,炫耀着,嬉笑着,打闹着…
荀彧都快哭出来了,你们怎么还高兴呢?
然后缩在屋子内部的小主人咳嗽了一声,爱卿啊,骠骑这肉,似乎…
陛下啊!荀彧垂下了目光,幽幽的叹息,这都是从我们身上割下来的啊!
哦…小主人看了看,带着一种惋惜,你们好可怜…但是好像…吃起来挺香的…看看,你们自己也不是在吃么?
荀彧痛苦无比,望着屋子外面红圈当中的拆字伤心欲绝。
因为没有补偿款啊…
或者说,有补偿款,但是和原本想象当中的,差距太大了。
春风,或暖,也寒。
陛下心动了…
荀彧缓缓的说道,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郭嘉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哦…你为什么没让陛下清醒一点?
奉孝!荀彧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哦…我是说,你为什么没直言进谏…
荀彧呼了一口气,转头过去看着天空,你不也是没向主公进谏么?
向主公进谏什么?郭嘉问道,让他趴下来?那当初我们找他干什么?还不如就待在袁本初那边不就好了?
…荀彧沉默了片刻,可是…这样做…岂不是和骠骑没多少区别?
郭嘉转过头问荀彧,那你觉得要怎样的区别?
荀彧沉默了。因为他也不清楚,或者说他不知道所谓的区别究竟有没有作用,亦或是这样那样的区别对于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
噗呲噗呲…郭嘉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过了片刻就变成了哈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在地板上翻滚,哈哈哈哈哈…
荀彧严肃的转过头,盯着翻滚的郭嘉,过了片刻之后,眉眼也渐渐的柔和了起来,最终自己也笑了起来,无可奈何的那种笑,然后闭上眼,摇着头,叹气。
过了许久,郭嘉才停下了笑声,就那么躺在地板上,问道:我这次来,就想问一下…如果我们要做一次,嗯,类似于,我说的是类似于骠骑这样靖平西羌,打通西域的战役,大概需要多少军资?这方面,毕竟是你比较精通…
荀彧闭上眼,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默算,亦或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最后说道,若是效仿骠骑,以平乱西羌,大军西征,开拨需要十亿,预估需时一年,还需额外十亿…
二十亿?郭嘉挑了挑眉,这么多?
以求速胜。若是…荀彧又是沉默了片刻,若以先前之法,当不可取…
呵呵…郭嘉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重复了一下,若以先前之法,当不可取…好,好,不说,不说就是…另外,当下主公青徐之战…又要多少军资费用?
初步预算,需要八亿,若是拖到明年,可能就要二十亿…
嗯?郭嘉愣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捏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你这是将青徐赋税折损也算进去了?
荀彧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这自然要算…我知道你的意思…去年一年,我们总共耗用在军资方面多少钱么?是七十亿钱…去年朝廷一年支出,一百五十三亿…其中只有十三亿钱是用在水利槽渠,城邦修葺…
至于其他的钱财耗费么,当然是大汉帝国堂堂公务猿们的俸禄支出了…
毕竟天子刘协在许县,这方面的开销也不算是小数。
去年朝廷的财赋收入是多少?郭嘉问道,上计结果你应该是最为清楚了罢?具体是多少?
荀彧的面色,多少泛出了一些苦涩来,田租两千八百万石,亩税六亿,田刍、稿税不足三亿,口赋、算赋十三亿,更赋十八亿,算訾…四亿,至于少府…十三亿…
少府暂且不论,这算訾…少得离谱…郭嘉敲着木地板说道,至少应该有十四五亿才是,此外,这口算也不对啊…冀州豫州啊…
荀彧只是苦笑。
郭嘉想了想,便也是摇头苦笑。
因此当年天子…郭嘉叹了口气,嗨,说实在的,我真不清楚骠骑当年是想到这些还是没想到这些…要不我们把天子送过去罢!
荀彧严肃起来,奉孝!
行行,你开心就好…郭嘉摆摆手说道,那你这么大窟窿,究竟要怎么办?
荀彧低下了头,半天才说道: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郭嘉拍着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骠骑收入增长如此之快,一方面是得益于骠骑的农工之术,大幅度增加了在河东和三辅的粮食产量,另外一方面,就是骠骑的新政!
骠骑新政在北地,河东,上郡,关中,太原,上党等地推行,已经是成熟了!郭嘉拍着地板,我们田亩比骠骑多,人口比骠骑多,河川,水利,交通,城池,哪一项不比骠骑多?然后呢?看看我们的所有赋税,所有的,哪一项能比过骠骑?
荀彧张口,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来。
可以说今年的赋税已经算是有增长了,比前几年要更好一些,但是同样的,开支也更多了,而在这些开销当中,是提前向地方士族豪强大户佘来的,所以上缴的赋税钱款之中必然就要被这些地方大户豪强先扣除了相当一部分。
而且曹操还是派遣了自己人在控制着主要的郡县,否则收入还会更少!
钱在哪?郭嘉突然用力一拍身下的木地板,怒声说道,大汉的钱都在哪?
郭嘉不知道在哪里么?
知道。
荀彧不知道钱财在哪里么?
也知道。
但是知道归知道,这钱想要拿到手里,很难。
谁都清楚,大汉的钱究竟去了哪里。就连在宫殿里面的刘协都知道,在市面上五万钱一坛的醉仙酒能卖断货,而百姓没有钱,他们饿的时候连馍都吃不起,挖野菜草根树皮度日,同时朝廷也没有钱,修葺道路维护设施新建水利,到处都是抠抠搜搜的。
之前大汉最有钱的,除了皇帝之外,就是王公贵族。
王公贵族包括国王、列侯、公主、关内侯等显赫权贵。这些人都有封地,收入分为公费和私奉养两种。公费是收田租与户赋,主要用于朝见皇帝、祭祀祖先等事。私奉养是占有封地内的田地、奴婢及征收园池商市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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