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不过河,但是没有说不让魏延上床…呃,船。
上了船之后定然也就是说先摩擦一下…
魏延摩挲着战船上的护栏,就像是手中有砂纸在打磨木头一般,粗糙的老茧摩擦护栏得沙沙作响。
心痒,手也痒。
可是得忍着。
如果是旁人的号令,魏延早就急不可耐的冲出去了,然后一头将食盆拱翻…
嗯,将陕县攻下…
在骠骑集团之中,魏延只会听从两个人的话。一个就是斐潜,因为魏延最为敬佩的就是斐潜,而愿意听从庞统的话,则是因为在武关道上见识过庞统的操作,晓得庞统这黑胖鸟不简单。
和大部分出身比较贫寒的将领一样,魏延也喜欢位居前线作战。这种习惯,说好,也并不好,因为这种作战方式并不能适合大多数人,一旦后人认为前线将领才是正确的,就有很大概率会直接掉进坑里面去。
前线型将领不是谁都能胜任的。有一些人可能距离死亡惨状比较远的时候,可以冷静的思考,稳妥的布置,但是只要有人死在他面前,就会立刻慌乱起来,头脑发木,迟钝得就像是一块石头,动也动不了。这种人在没改之前,就只能最多是放在后线,真放在前线是会害人的。
同时,从大局来看,军校需要勇猛,而将领不能只有勇猛。
这或许就是庞统严令魏延不可渡河的最为根本的因素。身为将领,自然最重要的就是将和领,只懂得将的,或是只懂得领的,显然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至于那些混个名称的,那就更加的谈不上什么将领了。
下帆!下锚!
临近对岸的时候,魏延下令道。
水手稳定住了船身,然后将铁锚扔到水中,发出嗵的一声水响。片刻之后,楼船被拉扯得嘎吱嘎吱作响,然后在水面上停了下来。
放开小船!出发!
魏延让人放开了楼船屁股后面系着的小船,然后在水声之中,看着这些小船朝着对岸慢慢的划过去。小船并不大,一共三艘,每艘乘坐十人。
魏延斜斜瞄了身侧的贾洪一眼。
贾洪抱着魏延的战刀,面无表情。
虽然在夜色之中,表情什么的并不是那么清晰,但是两个人都能从对方肢体语言上,明白对方的意思…
看看,我没过去!
你过去就死定了!
出动三艘楼船作为掩护,魏延居于楼船之中,而真正前往陕县突袭的兵卒只有三十人,由屯长统领。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就算是这三十人全数都折损了,也不会对于魏延有什么妨碍。
贾洪最终同意魏延施行这个策略,这就是最为根本的原因。
为了引诱魏延渡河攻击,陕县并没有在河岸上安排太多的岗哨。这些岗哨松得就像是杠精的嘴,随便都能扯开。
三只小船的影子,渐渐的消失在前方。
魏延捏着楼船的护栏,似乎表现得比他自己亲身夜袭都要更紧张一些。
在不知不觉当中,魏延跨过了从领到将的转变,他不再是一个只会在战线前面大呼跟我来的前线战将,也开始往懂得要如何挑选人才,并且使用人才的将领而转变。
三十名兵卒,包括那个领队的屯长,都是魏延在自己手下之中,一再考量之后挑选出来的,那些人是武勇有余而精细不足,那些人灵巧过人但是力气稍逊,每一个人可能都有其擅长的一面,有不擅长的东西,而魏延必须将这些人统筹安排成为一个小队,然后还要搭配上有经验的屯长,消耗的精力让魏延感觉比他自己带着杀一场都要更累。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比较难耐,魏延忍不住低声对着贾洪说道,夜袭…最关键的不是杀多少人…而是怎样才能出其不意…曹军肯定有预防,说不得还在临近粮仓之处布置了陷阱…铁蒺藜,警铃绳,陷足坑…我们会用这些,曹军肯定也会懂得用…
贾洪瞄了魏延一眼,没接话。
魏延也没在意有没有贾洪捧哏,继续说道,但是就算是再多的陷阱…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曹军没那个时间重新架设新的粮仓…所以,还是原来的那个粮仓…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没烧了粮仓么…嘿嘿…我在粮仓里面做了些手脚…现在就看能不能有效了…
三十人里面,有六个良弓手,正常有两轮机会,最多三轮…只要一箭,只要射中一箭…就能烧了它…
现在贾洪不念叨了,换成了魏延在念叨。
贾洪听着,然后有些明白了过来。
陕县的粮仓的位置,是在城东。或许是因为东方属木,粮食是木之精华的这个概念,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粮仓一开始的时候就建在那边,然后不管是当年大汉派遣的官吏,还是后来董卓,亦或斐潜,以及其他的什么人占领了陕县之后,都没有要挪动粮仓位置的想法。
曹军也不可能另外架设粮仓,一方面本身这里囤积粮草,就是为了作为诱饵来引魏延出动,另外一方面是不管是新建,还是露天存放,都有概率会导致粮草受潮损坏,所以还不如放在原本的粮仓之中稳妥。
所以,粮仓的位置,是确定的。
而确定了粮仓的位置之后,粮仓的弱点,也就可以同时确定了下来。
陕县的粮仓是地上仓,是用石块砖块构建而成的。
汉代的粮草烘干技术并不能像是后世那么精准,因此难免就会有一些粮草在堆积的时候会自生热量,如果不能通风将这些热量及时散出去,就有可能引发自燃,因此粮仓一般都会采取某种特别的结构,来保证一定的通风需求,同时又不能让雨水泼溅进来。
老鼠是会爬墙的。为了防止老鼠以及其他偷食粮草的动物爬进粮仓内,陕县粮仓的外壁都特意用比较光滑的砖石,同时配有厚重的木质铁条门,可以说是相当难以在正面摧毁,唯一的弱点就是二层檐中间的间隙。
直接由墙体延伸上去的第一层的屋檐,和墙体紧密相连在一起,没有缝隙,但是在第一层的屋檐上架起来的第二层屋檐,就有了一圈的间隙…
魏延所说的手脚,多半就在这其中了。
或许是火油,但更可能是装成驱虫驱鼠用的火药…
粮仓两层屋檐之间,那一圈用来通风排气的间隙,就成为了考验良弓手的目标。
如果陕县城池是完整的,是精心修缮的,那么在粮仓外延是有一圈城墙保护着的,就算是弓手也找不到什么机会,但是陕县的城墙已经多久没有修葺过了?五年,十年?
魏延可以断定,曹军一定在这些垮塌城墙之处,布下了各种陷阱,因为只有在这些地点才最好攀爬,也符合偷袭的需求。
为了让魏延能够放心大胆的爬城墙,说不得曹军还会特意撤开一些距离,让出一定的空间来…
可这一次,魏延不准备翻墙头。
在城东北,有一段垮塌的城墙。
因为城东北角相对高一些,所以从垮塌的城墙之外,是可以直接看见粮仓的。
魏延让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良弓手,也就可以在城墙垮塌的外边,直接朝粮仓抛射!
一旦点火,不管之前曹军哨兵有没有发现这些兵卒,必然都会引发警报,而在警报发出之后,这些兵卒就必须立刻后撤,所以就算是魏延派出的兵卒能顺利抵达城墙外围,也顶多只有三轮抛射的机会。
三个大粮仓,里面都是一垛垛的篾子围起来的粮食棚子,不管是篾子还是粮食,都是易燃物…
火箭,只要中了一发,就是干柴烈火一般!
当然,前提是要射得进去。
距离不是问题,因为大部分的良弓手都能在同样的距离上,在训练之中保持高命中率。
有问题的是角度、夜风、以及加上了火油的重量变化…
所以,对于能不能成功,魏延其实也没有底。
他只是抱着就算不成功,也要恶心曹军一把的想法来制定计划的。
夜色之中,在陕县之处的轮廓下,忽然之间多了几点火光,随后那些火光就像是飞鸟投林一般,向着粮仓飞去…
随着这些火鸟在空中划过那玄之又玄的轨迹,陕县就像是被狠狠捅了一下的马蜂窝,顿时就躁动起来!
示警声,喊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中…中了没有…不知不觉当中,贾洪也到了楼船凭栏前,伸长着脖子死命眯着眼盯着,中了没有…
鸣金!快!魏延沉声喝道,让他们回来!曹军伏兵出动了!
在陕县一侧的山脚处,转眼之间就涌出了一大片的火光,急速着往河岸这里逼近。
接连不断的鸣金声音,尖锐得就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
撤!快撤!魏延拍着护栏,有些焦急的低声喝道。
在这一刻,魏延和贾洪两个人就像是调换了灵魂。在没出发之前,魏延急躁得就像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飞出去的熊孩子,但是到了现在,却是魏延在最先惦记着撤退,而贾洪还在追问着有没有射中…
影影绰绰之中,魏延派出的兵卒带着火种,冲到了河岸边,开始推着船只下河,而在他们身后,曹军兵卒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遍布了整个的视野,高举着火把朝着河岸之处冲来!
坏了!魏延看着,忽然一拍巴掌。
怎么了?贾洪很紧张,胡须哆嗦着问道,怎么了?什么坏了?
船没正过来!魏延伸手一指,有曹军已经追上来了!
哪里?贾洪睁大了眼。他的年龄比较大,现在就跟老瞎雀一样,瞪圆了眼,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之前上岸的时候,船只是冲着岸边,而现在要退回来,船只不会自动转向,当然是屁股向着河流,然后还需要上船了之后调转一下船头,虽然说调转船头在平日里面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分的重要,或许就差一点…
准备接应!射出标识!魏延大声下令。
旋即便是有带了火布的箭矢,高高的抛射到了岸边,斜斜扎在了地上。箭矢上的火焰跳跃着,照出了周边的一些黑影。那些黑影很快的扑到了这些火焰上去,然后火焰就消失了。
果然如此…魏延大喝,放箭!放箭!最大标识!
大风!
随着楼船之上呼喝声,箭矢的尖啸声加入了寒风的欢唱里面,然后朝着对岸张开了怀抱。
冰冷,黑暗,死神的怀抱。
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射中,但是随之而起的惨叫声,则是让魏延知道,他的判断是对的,曹军那些火把虽然看起来还在相对后面一些,但是实际上已经有一部分的曹军冲到了近前!如果不是魏延提前射出了标识,查看到了这些黑影,那么说不得其他人都会以为曹军还有一段距离,还没追上来!
所有人!投弹准备!魏延派出小队当中的屯长,半站在水中,见曹军已经近前,便是一边从腰间解下了手榴弹,一边大声呼喝着,倒数着口令,捅破了蜡封,然后点燃了引线,三,二,一!投!
曹军的箭矢落了下来,噗嗤噗嗤的扎在地上,也扎在人身上。
为了行动便利,夜袭的小队并没有穿重甲,而是穿着两当铠,外加皮兜鍪。这种铠甲在防护躯干上还算是凑合,但是对于四肢方面,就有太多的空档了。
曹军的箭矢旋即就导致不少人被射中,惨叫出声,但是下一刻就被巨大的轰鸣声所遮掩过去!
突击小队投掷出来的手榴弹,并没有完全都爆炸,或是因为紧张没能完全点燃引线,或是下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湿了,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但是十枚手榴弹里面引爆了四五枚,也是立刻打乱了曹军紧追不舍的步伐,让曹军追击的脚步顿时就是一乱!
魏延又是在栏杆上一拍,对了!取大黄弩来!掷弹手!在弩矢绑上手榴弹,朝着人多的地方,给我射!
大黄弩?贾洪有些困惑。
上次运来的粮草,也有最新的邸报!魏延大笑道,朱文博在函谷,用大黄弩炸曹军…刚好船上也带了一些来…
说话之间,便是有兵卒开始在船甲板上,朝着河岸上射出了加料的弩矢…
轰隆一声巨响,在漆黑的夜色里面,忽然之间多了片刻的闪耀。
在闪耀的光火之中,似乎能看到有个人影被抛飞上了半空,然后再跌落下来…
啊哈哈哈!魏延笑着,这玩意真好使!你说这朱文博的脑袋,怎么想出来的?!
火!啊!贾洪忽然指着陕县之处叫了起来,看!着了!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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