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受说着,看见桑老面色阴晴莫定,手都高高扬了起来,顿时连连撤步。
这时他和老头子已经拉开了数丈距离。
二人遥遥相望。
明明是师徒交流,却像是仇敌见面一般,分外戒备着。
“臭小子!”
桑老被气乐了,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家,随即便将手放了下去。
不得不说,徐小受的这一波推论,着着实实再度惊到了他。
和先前在灵宫那次一般,基本上……、
分毫不差!
“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
桑老有些郁闷。
他明明已经在很竭力压制这家伙的成长了。
毕竟,即便这小子有着祖传的越阶而战的能力,现在也仅仅只是先天。
真要面上王座、斩道,亦或是此刻的这般危险局面——连太虚、七剑仙都出动了。
越阶什么的,根本就是妄谈!
只有慢慢发育,才是徐小受应该走的路。
但很明显,依照徐小受的惹事能力来看,猥琐发育,似乎又真的很不贴合这小子未来的道路。
或许应该换个法子吧……桑老暗忖着,面上却不为所动,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是想要含沙射影些啥?”
“老夫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
他声音中有着很明显的想抽人的欲望了。
徐小受瞅了他垂下的手一眼,暗自翻着白眼。
就因为您老跟竿一般杵在这里,我才不好正面说点什么吧?
我可是怕揍!
这宗师之身对别人还好,对你,可不耐艹呀!
但桑老头这般反应,徐小受也是看得很明白了。
虽说这老头除了第一波掩饰之外,其他的都掩饰的很好,但没有矢口否认,而是转移话题。
这其间,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自己方才所言,很可能真的剖析到了关键节点。
桑老不能明着说,才有了这般反应。
“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打算什么都隐瞒着我?”徐小受小心翼翼问着。
桑老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欲言又止,良久,终于道:“你还知道什么?”
徐小受眼瞅着有戏,眸中精芒一闪。
他再度后撤几步,决定抛出重头戏,凝声道:“阿戒你晓得吧?”
“嗯。”桑老点头。
徐小受重重一舒气。
“阿戒,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搞来的,但在天玄门用了两层封印封着,即便大敌当前,也不肯解放。”
“这出自道殿主手笔的初代天机傀儡,很明显,你们并没有在掩饰着什么。”
桑老眉尾一跳,额上有青筋暴起。
徐小受心一狠,完全豁出去了。
“八尊谙!也是。”
“世人谓其陨落数十年,如今突然现世,着实惊艳。”
“可这些所谓骗局,骗骗寻常炼灵师也就算了,在这几十年里,即便是斩道、太虚,亦是对这传言半分不疑。”
“那我就很费解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圣神殿堂连斩道、太虚都能骗住?”
“我看不然!”
“或许,八尊谙真的曾经陨落过,世人也真的放弃过这段神话。”
“但他的陨落,一定和真的‘陨落’不一样……呃,或许,也完全一样!”
徐小受顿了一下,精雕细琢着用词,避免刺激到面前老头。
他脑海中出现了狼狈圣人,再道:“有些地方可以关住普通人……不,普通天才。”
“但八尊谙横压一代,谁能保证他没有出人之举?”
“比如……”
徐小受瞅了眼桑老沉凝面色,一咽唾沫,换了个说法:“比如他并不是陨落于虚空岛,而是被关禁到了一个只能封住先天的小地方,他有钥匙,很简单的出来了。”
桑老嘴角都抽搐了。
他被徐小受推断震撼到的同时,又忍不住怒声骂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哦。”
徐小受立马揭过话题。
他根本不打算从桑老的口中得到正面回应,这是不现实的。
“对了,还有一事。”
“白窟那藏身在异次元空间裂缝中的狼狈圣人,我想应该也是在闲暇时候乱晃、乱抛橄榄枝,和你给的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任务,根本是不可能重合的。”
“而八尊谙在白窟和那圣人,应该更加是偶遇、巧合,二人应该不是认识的关系,因为他们可能都没见过面吧?”
“毕竟,‘陨落’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
“还有还有!”
徐小受自暴自弃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桑老表情,一股脑将疑惑全部抛出。
“还有圣奴的最终目标——不成圣,终为奴。”
“这也绝对不可能是指成为圣神殿堂的阶下奴,成为……虚空岛的所谓‘鬼兽’?”
言罢不语。
场面一时死寂。
“咕噜。”
徐小受喉结一滚,噤若寒蝉。
声旁没有话语,他忍不住撬开眼缝,偷偷往外头瞅了一眼。
一张惊悚的老脸!
“卧槽——”
徐小受吓得抱头鼠窜。
他可是连“感知”都完全屏蔽,只往后头延伸,不敢看前方的。
这一抬眯眯眼,直接就是那张老脸,谁顶得住?
“嘭!”
果不其然,即便跑得飞快,背后还是挨了一腿,徐小受身形跌宕而出,扑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我说完了,真完了!”
“凡所图,不过正义。”
“大家都崇尚美好,这个世界很友爱,没有长达数百年的棋局、谋划,更无我言论以外的任何黑暗、不堪,仅此而已。”
“光明,谁不向往?”
徐小受举手投降,却仍在狡辩。
他的力量都蓄到了后背,就想要硬扛下死老头那蕴含恐怖力量的又一记鞭腿,但等了许久,却是啥都没等到。
“嗯?”
徐小受疑惑抬头,不敢回瞅。
“感知”放开,看着后头桑老已经盘坐了下来,一手端着草笠,一手不住秃噜毛发不多的头皮,一个劲的唏嘘。
徐小受咸鱼翻身,畏怯道:“咋啦?”
桑老面色复杂,根本说不出话来。
“头发掉了,别秃噜了!”
徐小受冷不丁刺了一下,老头这才面色僵硬的扭头望过。
“想死是吧?”
“受到威胁,被动值,+1。”
“不不……”
徐小受连连摆手后退。
桑老叹气:“你怎么知道的?”
“推理。”
“怎么推的?”
“用脑子。”
“……”
桑老面部肌肉开始抽搐了。
“受到诅咒,被动值,+1。”
徐小受慌了:“我真用脑,这玩意儿用手也推不出来……”
“放你他娘的狗屁呢吧!”
桑老咆哮:“老夫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接触了这么多,了解得如此之深了?”
“噢噢。”
徐小受吓得缩脖,脑子里浮现了太多太多。
有守夜、有路轲……
有焦糖糖、八尊谙、狼狈圣人……
还有杂七杂八的一连串信息。
这些东西看似琐碎,似乎并不关联。
但细细揣思之下,暗地里却真有那么一条线,将之串联起来。
或许,还不止一条。
徐小受心头沉重了,每每想到这一切,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很重,太重,像是有常人无法承受的重。
那重如泰山,悬于世人头顶。
当高度不曾触及之时,有巨人顶着。
当高度超出充当顶梁柱的巨人时,看到崭新的世界后,那么不仅要换个人来顶,说不定看到的新世界,会完全摧毁往日里树立起来的旧世界观念。
一片大陆,一个位面。
神灵蝼蚁,泾渭分明。
仰观不作神灵梦,俯瞰只因世俗渺。
真正东一脚西一脚,横跨在这一条楚河汉界之上的,圣神殿堂是之,圣奴是之。
徐小受感觉自己,窥之、骇之、惧之而欲迎之。
“脑子吧!”
他叹息着道:“这些东西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又不如不说,归根结底,真就还是脑子好使吧,有时候脑子好使,也是一种错误。”
桑老出乎意料的点头,没有暴躁,没有反驳,竟是默认了。
自己这徒弟的脑子,确实好使。
其做人做事之风,同样非同寻常。
有些能用在常人身上的教育方式,或许放在他身上,便真是限制。
这一点,从白窟一行,便能完全看出来了。
“小受。”
桑老沉声吐气,道:“老夫不干涉你的决定了,既已入圣奴,那便是天命所定,未来你要走的路,可能会很艰难,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不后悔……”
“我很后悔!”
徐小受出声打断:“实话告诉你,我加入圣奴也是被迫的,那时候我根本无法拒绝。”
桑老:“……”
他牙齿打磕,气得差点起身再来一脚。
“呃,后悔无用么?”
徐小受惊愕,嘟囔一句:“我以为你可以独断专行,将我踢出去的说。”
“闭嘴!”
“哦。”
“听老夫讲!”
“挺着呢~”
咔咔——
桑老捏紧了拳头,徐小受心头一跳,慌道:“我真听着,洗耳恭听呢,就这没水而已,要有水我立马……”
说着说着,徐小受给自己嘴巴上了链条。
桑老压下怒火,拾过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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