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同杏界的热火朝天截然相反。
圣寰殿此刻只能用“静”来形容了……不,圣寰殿都没有了!
残破的一派废墟中,北北、敖生等年轻人,惊骇地望着轮椅上那个挽弓如月尚未放下的人。
此刻就连桂折圣山的守山人等,都从“局势大稳”中醒过了神来,个个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不可能!”
紧接着,是无数疑问:
“鱼老被钉到护山大阵上了?”
“九祭桂也难逃一劫?”
更严重的是……
“璇玑殿主,一连几箭,当场被射死了?!”
众人本以为苍生大帝回来了,圣神殿堂便将迎来的大逆转的时刻。
但此情此景,真太难教人置信了!
所有脑海里的疑问,最后只归于一个:“苍生大帝,也是圣奴?”
天梯之上光影一闪,急急降下一道金袍身影,人尚未落地,当先一声吼:
“爱苍生!”
一声既出,轮椅上的爱苍生淡然放下邪罪弓,却目不斜视,仿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周边几个年轻人,却怔怔回眸,陡然才被那抹金色刺到了眼。
审判者!
天梯之上的审判者,当迎上那一道道目光时,才瞧清了只剩一片狼籍的圣寰殿。
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可是……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爱苍生?
审判者满是审视的目光,率先望向了九祭桂。
九祭桂化出了灵体,苍白的脸上只剩一抹苦笑。
谁能阻止得了爱苍生?
祖树九祭桂是守护、是气运,它不主战,主战叫血树、剑麻!
审判者只停顿了一下,转而望向鱼老……
“噗!”
鱼老一口血喷了出来,浑身龟裂,魔气四溢,眼睛都在翻白,看上去比九祭桂灵体还不如。
审判者犀利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见状,鱼老便贴着守山大阵的结界壁,无力地滑了下去,脱离了大众视野。
“稳了……”
没有人比鱼老更懂摸鱼。
低级的摸鱼,是在上头不在时,抓紧各种碎片时间,战战兢兢搞自己的事,还生怕被发现。
高级的摸鱼,只需在众目睽睽之下奉献一波大的,顺势就可沉底,一年摸一次,一次吃一年。
这波……
第一个为道璇玑挡箭!
第一个叫道璇玑跑!
第一个指明方向!
连喊“染茗”这种思路清奇的逃命方式,都给他鱼鲲鹏想到了。
道璇玑跑不跑得了是道璇玑的事情,该尽力的他摸鱼……哦不,鱼老已经尽力了。
圣帝道氏,都将承这份情!
“爱苍生!”
审判者微眯的双眼,再度落回了身前那个不敬之人的身上,后者甚至没用正眼看自己,他质喝道:“有人控诉你的罪行,说……”
“来者何人?”
审判者被打断,自己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再看了一眼出声爱苍生,最后低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金袍。
“吾乃天梯之上审判司下金袍审判者,代五大圣帝……”
“你是圣帝?”
“呃,非也,我只是代……”
“你是至高审判者?”
“呃,也不是,我是……”
“那见本帝,为何不拜?”
爱苍生转着轮椅回身,眼神却从审判者身上略过,远远眺向了山下,像是无视了空气。
他这惊人之语,却令得全场木然。
北北等神色惶恐,不知苍生大帝为何敢出此言。
那可是金袍审判者,连道殿主都敢训,璇玑殿主都得好声好气跟他们说话。
苍生大人都不姓月北华饶道,只姓爱,他怎么敢?
审判者自己也懵了,似是头一回见有这么不将他们身上这身金袍当回事者,愣了半晌才勃然大怒:
“爱苍生,你怎敢放……”
嗡!
邪罪弓一提,拉成满月,圣力汇聚。
审判者话音戛然而止,瞳孔都为之一颤。
“你干什么?!”
他声音都要喊破了,藏在金袍下的双膝开始止不住打颤,色厉内荏喝道:“爱苍生,诛杀审判者,那是死罪!”
嘣!!!
弓震弦惊。
这熟悉的一声,直接给远处护山大阵上快滑到底了的鱼老,从水面下震了回来。
开什么玩笑?
爱苍生又杀人了?
只是去了一趟染茗遗址,杀气这么重?
一跃跃上桂折圣山山巅,恰好不远处飞跃而来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正是方老和仲老。
三者交换眼神,各自自以为是地确证了圣寰殿和玉京城旧址都问题不大后,心情都稍稍一松。
“没逝就好……”
……
中域,死浮屠之城。
一个又一个死徒去了染茗遗址,又从遗址中被杀回来,把“斩神官”三个字炒得沸沸扬扬。
这可是近些年为数不多能出城“旅行”还不会死的游戏了。
圣神殿堂镇守在这一边的人,已快要压不住这些狂徒们造的乱势。
什么“苍生大人已被神亦轰杀,待得神亦归来之时,便是十字街角统率死浮屠之城,出征圣神殿堂之日”等言论,简直逆天。
但是……
隔了这么久,如果苍生大人注意到了这里的乱,早该出箭了吧?
他没有出箭,是否就代表着,消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为真?
就在不法之论甚嚣尘上,此地圣神殿堂分部都笼罩于一片晦暗阴翳之中时……
九天之上,忽而惊掠而来一道嘶鸣重音:
“嘣!!!”
当邪罪弓之矢带着乌光,一箭轰碎死浮屠之城规则之阵,狠狠钉入十字街角时。
整座城池,瞬时陷入死寂。
与之相对的,圣神殿堂分部,所有人如饮甘醴,一下又活了过来。
“苍生大帝!”
“是苍生大帝回来了!”
“他出手了,这下我看谁还敢造乱?”
“快快快,苍生大人的信息情报部已破译了……神亦还没归来,发讯号,发黑色讯号!”
嘭!
黑色礼花飞向高空,璀璨后凋零,恰如此刻无数死徒的心死念凉。
……
“头……”
“我的头……”
审判者感觉脑袋炸掉了。
摸了半天,他终于确定了这是错觉,原来脑袋还系在自己脖子上。
活着的感觉,真好!
审判者微微缓过神来后,发觉怎么周边人都长高了,连北北都高了不少。
一愣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地上。
他一撑地,就要站起来。
结果脚是软的,嘭一声又倒下。
直至此刻,方才画面重重回溯,他才忆出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才!
爱苍生一箭,从他耳畔射过,掀开恐怖音爆,吓得他堂堂审判者软倒在地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
恼羞成怒过后,脚下也有了莫名的力量来源,审判者麻溜一起身,脸色涨红,再次大喝道:
“爱苍生!你怎敢……”
嗡!
轮椅上,邪罪弓放下、再起。
审判者脸上即刻爬出骇然,方才那一瞬被支配的恐惧,尚未完全流出眼底……
“等……”
嘣!!!
圣寰殿遗址,北北、奚等眼皮一跳。
就连鱼老、方老、仲老,都忍不住脖子一紧,往后稍了半步。
所有人,最后同情地望向了那个又突然眼一翻白,晕倒在轮椅前的金袍人。
“啧。”
……
青原山,常德镇。
小镇自战后的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不过几日时间,已看不到一点破损的痕迹,所有的楼屋重新建好,与先前的如出一辙。
街上人来人往,满是烟火气,各家该干嘛干嘛,不受此前事半分影响。
“张姐,来碗咸豆花。”
“好嘞!”
“铁牛啊,今天打算杀几头猪啊,该歇歇歇歇,别累坏了。”
“唉,刀又钝了,该给二柱修修了。”
“李老弟,这花绣的不错嘛,手工又进步啦?”
“嗯~~”
“死娘炮!今晚老地方见!”
“……”
街道上唯一一家特立独行的,是战后连墙都没了的“曹氏铁匠铺”。
说是铁匠铺,这会儿连牌匾都不挂了,只剩一片废墟。
自二柱离开后,这家就不再营业了,里头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过。
只有当路过的人想要往废墟堆里摸出些什么好物什来时,才偶有紫电惊芒隐现,吓人一跳。
“嘣!!!”
远空突然一声炸响,一支邪罪弓之矢,从天钉下,正中曹氏铁匠铺废墟。
这一刻,整个小镇静了半息,但很快……
张秀花继续往碗里舀豆花,手上动作没停,头扭到了身后去。
杨铁牛磨刀霍霍的声音还在后房传来,门边斜着探出了一个脑袋。
李针娘手在布纱上快速穿行刺绣,娇艳的花缓缓盛开,眼睛已被那支箭吸引了过去。
街口小巷处多了扒在墙角的道道黑影。
各家房屋紧闭的门窗后多了双双隐晦的眼睛。
这个小镇的好奇心似乎很重,所有人没有停下各自的动作,却纷纷聚焦到了铁匠铺的位置……
屏息凝神!
邪罪弓之矢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它只是响,但落地后,连曹氏铁匠铺的一点烟尘都没有惊起,仿就是随便射着玩玩。
小镇的聚焦没有停止。
一息、两息、三息……
直至十余息后,铁匠铺废墟之下,才传出一道昏昏欲睡的恼怒酒嗝声:
“在……嗝!”
“再看,眼珠子都给你们挖了!”
街巷的身影即刻消失。
门窗后的眼睛也跟着不见。
小镇似乎这才撤销了全体聚焦。
张秀花嘭地被门槛绊了一下,脚一踉跄,一步到胃把豆花喂到顾客肚子里。
杨铁牛提着杀猪刀从后房回来,在大肚子上霍霍又磨了两下,继续在案板上大剁猪骨。
李针娘还在小凳子上坚持他那卖不出去的草鞋和刺绣作品,一手持纱,一手绣花,还用脚抠了抠略有些发痒的屁股。
“嗝~”
废墟空无一人,又一个酒嗝响起。
……
“呃……”
审判者再次清醒时,脸色直接红了。
这一次不用等时间,他快速回忆出来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自己,又被邪罪弓之矢震晕了!
“爱……”
第一个字出,审判者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软了一些:
“爱苍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嗡!
邪罪弓再起。
这一回,审判者强自提起精神,死死盯着那好像在瞄准自己的箭……
“嘣!!!”
箭矢穿云。
审判者身子一抖,刚想说话,邪罪弓上又凝出了一把箭……
“嘣!!!”
他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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