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不忌男女有别,公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黄秉坤一听这小厮还公然问他这个主子“做什么”,不由来了气,当下立马摆出主子的威风斥责起来,“你好好的本分人家子弟,切不可学那浮浪不肖子弟之举!”
黄平不敢顶嘴,但是满脸都是不服之意。黄秉坤又把口气缓了下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若那个女孩子是本分的良善人家孩子,我为你做主去提个亲,将亲事订下,明后年就给你们完婚。”
他愿以为黄平会感激涕零,没想到黄平反而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二少爷,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学校里学生不能订亲,更不用说嫁娶了……”
“既然不可,那你为何又与人家这般……这般举动?”黄秉坤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今是读书人了,读书人要有清誉。人家女孩子也有名节。”
“二少爷,我和那女孩子只是互有好感……没,没往那里想……”黄平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秉坤开始闹不明白了。
黄平脸上露出了“和你说不明白”的神情,只好勉强说道:“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我们都很喜欢对方……”
黄秉坤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找到个形容词:“是红颜知己喽?”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黄平松了一口气。
“她是何等人家出身?”黄秉坤依然紧追不放。
黄平无奈:“她是归化民家出身的,老家是广东的,如今爹妈都在农委会的农场里做工……”
黄秉坤听说对方父母不是什么微贱出身,而是本分农户出身,稍觉安心,正色道:
“你既不愿意和人家订亲,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唐突之举以后切切不可再做了!”黄秉坤谆谆教导,“”
黄平只好应道:“是,小的明白了。”
黄秉坤回到了黄家寨,却知道自家老爹居然刚刚决定把黄家名下的大约一千薄亩包给了天地会。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父亲居然因此裁撤了黄家寨的团勇。
为了表示合作,黄家去年已经购买了天地会的农业科技服务――虽然当初的出发点不过是虚与委蛇,算是花钱买个平安,没想到去年的天地会科技服务让黄家的收入翻了一倍多,这使得原本对天地会的意图和出发点抱有警觉的黄家老爷和大少爷都对天地会有了兴趣。二人商议,自家名下有近千亩薄田,佃给佃户耕种几乎收不到什么租子――硬要收租的话恐怕佃户都得活活饿死。而黄家寨的佃户又是乡勇的主要来源,黄家自然不愿意太过得罪佃户。
如今临高局面已经明朗,治安良好,黄家已经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继续“办团”了――黄家寨维持一支几百人的乡勇队伍的花销是很大的,黄家寨上上下下早就对此苦不堪言了。
过去是为了在混乱的社会秩序下“生存”,不得不如此,眼下土匪即已肃清,有伏波军这样强悍的存在,黎民也不敢作乱,再花钱养着这远远超过寨子规模的团勇未免太不经济。因而早就有呼声要求彻底裁团了。
这一次,黄老爷直接将大部分团勇裁撤,只按照村里的人口基数保留几十人作为髡贼要求每个村子必搞得“村民兵”。
这么一来,黄家就没必要为了养活乡勇继续搞这种没收益的事情了。黄家的大少爷黄秉诚专门去了次天地会,拜访了叶雨茗,达成了将这些土地和上面的佃户“全包”给天地会的业务合作。
黄秉坤听到裁勇包田的事情,大惊失色――这可是在自断爪牙啊!黄家寨能够在临高享有崇高的地位,和他们家几代办勇,一直是乡里的“栋梁”有直接的关系。如今裁掉了团勇,又把对田地佃户外包出去――难道父亲不知道临高这地方最要紧的就是人口么?这些佃户都是多少年沉淀下来的“老户”,很多跟着祖父、父亲打过仗。就算不打仗,这许多人口也是难得的财富,爹怎么一下子老糊涂起来了。
他赶紧去找父亲和大哥,却没有找到――仆人回说老爷和大少爷都在花厅见澄迈的宋老爷。
这位宋老爷是黄家的世交――不但是世交,还是黄家老大的岳父。情分不比寻常。黄秉坤赶紧赶去花厅。
花厅上,宋宗茂宋庄主正在高谈阔论。他说是串串门子,看看女儿和外孙。不过大家都知道宋庄主是来讨主意的。
宋家是澄迈县的大族,原来澄迈的首富宋宗会就是宋宗茂的族兄弟。宋宗茂虽然没这个族兄弟那么有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们,坐拥几千亩土地。原本这些土地都佃了出去。自从澳洲人打败官兵,在澄迈县建立“善后局”,接着又成立了“澄迈县办事处”和“澄迈县咨议局”之后,澄迈也如临高一般渐渐发生着变化。
剿匪、丈田、清查人口。厘清税赋,推行新税制……一步一步的做了下来。宋宗茂虽然对其中一些政策颇有微词,但是好歹澄迈也算气象一新,地面平靖,不论穷富,大家的日子都比过去安定多了。
但是最近澳洲人的举动却着实让他慌了手脚。农委会在澄迈大举开荒办农场,大肆招募农场工人。据说待遇优厚。不但原本管顿饱饭就来的长工短工纷纷“辞职不干”,连带着佃户们都闹着要减租子――要是不减他们就威胁要退佃。用佃户们的话来说:如今澳洲人来了,去给他们当长工,不但吃得好,还有房子住,比当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的佃户强多了。
这么一闹,宋庄主就再也坐不住了。自从清丈田亩,开始推行新税制之后,他在税赋上的负担比过去重了不少,而且大量的澳洲货涌入澄迈,这方面的消费开销大增,宋老爷原本还想加租子,这么一来,别说加租子了,今年还有没有人给他种地都成问题了。
宋老爷情急之下想到自己的亲家是临高咨议局的委员。既然是委员,想来和澳洲人走得很近,临高又是澳洲人的老巢,便来讨个主意。
“……哎,没想到这五万朝廷大军,几天就被打没了。当初朝廷大军来的时候,我庄上也是出了不少钱粮的,差点把库都给搬空了――真正是害人不浅!”宋总茂正在花厅上高谈阔论,“当初这个窟窿还没补上,原本指望着这几年地面平静,慢慢的补回来,没想到澳洲人又来这么一出!这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这起子刁民!当初若不是看他们可怜,佃给他们田地,早就是饿殍了,如今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无父无上的话来,真是,真是……”宋宗茂边说边连连摇头。
在元老院的统治下,租佃地主的负担是很大的。全面清丈田亩之后,他们失去了隐田上的利益,实行新税制之后,不但撤销了明面上的大明治下的免税优待,还使得过去暗中勾结胥吏玩弄的种种作弊逃税手段全部无效。这就已经让地主们叫苦不迭了。而且他们还必须按照累进制按照较高的税率缴纳累进农业税。这使得很多租佃地主破产,只能卖掉土地进城务工务商,余下的纷纷改弦易辙,要么将土地转包给天地会,要么转型自己经营土地。
黄守统劝慰道:“这也是大势所趋。既然佃出去诸多烦难,不如干脆包给天地会如何?佃户们再刁,自然有澳洲人和他们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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