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继承了她父亲的厨艺,客栈由她和张若尘继续经营。
张若尘要干的活,变得更多了!
烧水、迎客、上菜、洗碗、擦桌子……等等,很多事,都落到他的头上。
客人少的时候,每到黄昏,小临还是会习惯性的站到大槐树下,望着晚霞。也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只是想看那美丽的云彩。
终于,在一个晚霞鲜红的黄昏,噩耗声传回小镇。
那位云姓少年的宗门,有弟子来到小镇,送回遗物。
小临四处打听,终于知晓,昔日的情郎,是死在星空战场。
死后,没有留下尸骨,说是被什么怪物吃掉了!
小临不知道什么是星空战场,但是,眼中却浮现出奇异的光彩,道:“老爷子,你说云哥努力修炼,没有来接我,是不是就是因为去了战场?他要做,更重要的事?”
张若尘很想说,傻姑娘,你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他心中还有你,便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准守承诺,回来接你。
但,想到了自己。
自己何尝不是另一个云姓少年?
在星空中的某一处,是否也有一个像小临这样的傻姑娘,每日都在等他?
张若尘坐在客栈门口的椅子上,正在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使用卵石碾搓糙米,一边说道:“我可是听说,一旦踏入修炼界,也就身不由己。他肯定是一位大英雄,在做真正的大事。”
这一年,小临已经四十二岁。
可是,听到张若尘的话,却笑得像是十六岁那年一样灿烂。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
笑到最后,便是哭了起来。
哭了整整一夜。
或许她也知道,张若尘是骗她的。
此后,她再也没有去大槐树下等待,开始认真的打理客栈。
也是这一年,她终于嫁人,嫁给了镇上的屠夫。
屠夫姓刘,已经五十来岁,有过一个老婆,但是感染风寒,死在了去年冬天。屠夫对小临很好,每一次都亲自把肉送来客栈,而且还会多送一两斤,多加几根骨头。
一个妇人,一个老人,经营客栈,是很容易受欺负的。
家里需要这样一个男人。
但,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成婚前和成婚后,往往是两个模样。
屠夫嗜酒,每次喝醉之后,便是打骂小临。
张若尘没有去管这件事,他只想做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做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况且,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不是?
但,他终究是一个感性的人,见小临终日以泪洗面,一天比一天老得快,还是过去问道:“这个屠夫要不得啊,需不需要帮忙?”
小临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微微耸起的肚子。
此后,张若尘不再问了!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临却又习惯的,每天来到大槐树下,望着晚霞发呆。或许晚霞中,寄托了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屠夫高兴坏了,因为是个男孩。
他提起屠刀便是去了后院,要去把那头老黄牛宰了。
一是,给小临补身体。
二是,那头老黄牛实在活得太久,镇上的人都在传,快要成精了!
但,屠夫却没能杀死老黄牛,反而被它顶翻在地,一蹄子踩死。
旁边响起两只大白鹅欢快而高亢的叫声,眼神傲得很,围绕尸体转圈,像是在说,你这废物,连一头牛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叫屠夫?
小临在二楼的窗户口,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不悲不喜,漠然至极。
但她后来,还是跟着张若尘一起,将屠夫埋葬,就葬在老穆的旁边。老穆的坟头上,早已是杂草丛生。
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
因为天上的太阳,从两颗,变成了一颗。
其实,在得知云姓少年死在星空战场,张若尘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逃离这个世界,反而可能离战场还很近。
可怜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逃到了天尽头,再也不会插手天庭和地狱的纷争。
严寒的天气,导致冬季越来越长。
有时,雪可以下整整半年。
凡人哪怕是做再多的准备,依旧无法与天气对抗。
十年间,小镇上冻死的人越来越多,变得清冷,变得寂静,再也没有张若尘刚来时候的热闹和喧嚣。
这一年,刘石头十岁了!
石头,这个名字,是屠夫取的,保留了下来。
小临苍老得很厉害,还不到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很多,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月。她知道,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张若尘在她身旁,放有一个火炉,扶她坐起,给她喂完汤药,忽的,问道:“你的身体熬不住了,但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活得更久。你想不想试试?”
小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槐树。
张若尘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露出七彩色的戒指,道:“我有一枚神戒,对着它许愿,愿望就能成真。”
小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虚弱的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要不然,后院的黄牛和白鹅怎么会成精了呢?”
张若尘笑了笑。
“我们当年……当年到底是……怎么相识的……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小临的声音,比张若尘还有嘶哑,气若游丝。
张若尘道:“是你和老穆,把我从荒郊野外捡回来的。”
“你的记性真好,对啊,老爹……老爹……我就要去见老爹了……我记起来了,那一次……是我和老爹……去城里采买货物,回来的路上……路上发现了你……那时,那时老爹还很年……年轻……”
小临皱巴巴的嘴巴,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时,你也很年轻,很可爱。”
张若尘将小临放回到床上,随后,从床底取出老穆曾经用过的绑子,就在她的床头,敲击起来,用他沧桑的语调,唱道:
“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
高卧东山一片云。
嗔,是非拂面尘,消磨尽,古今无限人。”
“消磨尽,古今无限人……哎!”
这是老穆活着时,常唱的一首腔调。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只是没了少年人。
一曲罢,小临已是彻底没有了气息,眼角有泪珠滑落,但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笑得就像张若尘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也是在这件房间。
张若尘本以为自己的心,再难起波澜。
可是此刻,明明感觉到苦涩,甚至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些什么。
便是这一瞬间,他的体内,肚脐下的位置,出现一道悸动。
悸动化为一个圆圈,以比光还快的速度扩散出去。
张若尘察觉到这一丝悸动,甚至感应到无极圣意的波动,心中万分惊诧,怎么还能感知到无极圣意。
数十年来,他都快忘记自己曾去太初奇点,历尽无数艰辛修炼出来的这种一品圣意。
十重天宇是他修炼《明王经》的成果,奥义、苍白血土、神印,甚至包括规则神纹和神气,都是从外界得来。
唯有无极圣意,是他一身修为的结晶,是他自己武道感悟的荟萃成果。
只属于他自己。
悸动传出的位置,是在肚脐下的玄胎。
所谓玄胎,其实是张若尘修炼《明王经》第五重“玄胎平魔天”,开辟出来的第二气海。
玄胎在道家,也被称为“玄牝”。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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