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华天寿终于从无菌室里出来了。
苏婳和楚墨沉去看他。
老爷子消瘦了很多,脸颊瘦得凹进去,四肢的肉也陷下去,皮肤没有一点弹性。
病来如山倒。
去年还是鹤发童颜的一个人,如今瘦得没个人形。
医生说瘦了是正常的,胖了才容易复发。
华天寿每天要吃很多药,有一些并发症,有轻微咳嗽,好歹命是抢回来了。
排异反应有,但是不大。
医生说移植效果不错,接下来有个五年生存率,挺过去了,就挺过去了。
挺不过去,就听天由命了。
看到苏婳,华天寿老泪纵横。
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她的手,几度哽咽,“孩子哇,师父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远不足以表达他的愧疚。
愧疚铺天盖地。
苏婳如实说:“我没怀孕,是个乌龙,我让墨沉告诉你,他没说吗?”
“说了,说了。”但华天寿还是止不住眼泪。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枯皱的脸颊,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他盯着她发根间隐隐约约的白发,看着她憔悴的小脸,捐过骨髓的她,气色很差,比之前苍老了好几岁。
像枯萎了的栀子花。
华天寿心疼得要命。
他连连自责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亲外孙女都不愿救我,还麻烦你给我捐骨髓,造孽啊,造孽。”
苏婳想说,我也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啊。
不救您,对不起您的教养之恩,也对不起生我的妈。
不过他病房里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苏婳没敢说。
身世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一是为了生命安全。
二是不想和楚砚儒相认,那个渣爹太膈应人了。
苏婳怕华天寿刚出无菌室,会累,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华天寿让楚墨沉打电话,把史律师叫过来。
律师很快就来了。
华天寿语气虚弱地对他说:“老史啊,把我的遗嘱改一下吧。”
史律师略有些吃惊,“华老,您要改成什么样?”
华天寿靠在病床上,半闭着眼睛,“把原本留给楚锁锁的那一份,给苏婳吧。”
史律师更吃惊了,“苏婳?苏婳是您徒弟吧,楚小姐是您亲外孙女,您要不要考虑考虑再改?”
华天寿缓缓抬起眼皮,“我考虑得很清楚,我的命是苏婳救的,别说给一半财产了,就是把我名下所有财产都给她,也没人敢说半句废话。”
史律师略一沉思,“对对。”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立遗嘱的纸和笔,递给华天寿。
华天寿接过来,拿书本垫着,刚要开始写。
楚墨沉开口道:“外公,把您打算赠送给我的那份,也给苏婳吧。”
华天寿十分意外,“你是认真的?”
楚墨沉英气的脸,神色无比认真,“您的命是苏婳捐骨髓救的。当时她查出怀了身孕,为了救您,她不顾一切,承担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就冲这一点,她也值得。捐完骨髓后,她去流产,才知是个乌龙。捐骨髓挺伤身体的,她那么年轻就长了白头发,气色也很差。我在网上查过,一到阴天下雨,她腰部取骨髓的地方就会疼痛难忍。这些都是钱财换不回来的。”
还有一个原因,楚墨沉没说。
他的命也是苏婳救的。
没有苏婳,就没有他,别说外公给的遗产了,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她。
华天寿听得老泪涟涟,“好好好,都给她,都给她。”
他抹把眼泪,看看楚墨沉,“你这孩子也是忠厚,像极了你妈,可惜你妈,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浊白的眼珠覆了一层薄薄的泪,眼白泛红,像充了血。
楚墨沉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外公,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妈和陆叔叔领证了。”
华天寿一愣,“哪个陆叔叔?”
“陆砚书。”
华天寿微微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就是那个陆小子啊,比你妈小四岁,挺好的一个孩子。可是你妈那样,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楚墨沉说:“陆叔叔是个好人,会对我妈好。您就别操心了,安心养病吧。”
“好好好,不操心。”华天寿低下头,开始写遗嘱。
干瘦如柴的手,握着笔微微颤抖,写得很慢很吃力。
写完正文内容,他签上名字,并注明年、月、日。
写完遗嘱,华天寿又用录音笔,把遗嘱重新录了一遍。
弄好后,他对史律师说:“我要做公证,劳烦你给安排一下,安排好后,联系我。”
史律师跟他认识多年,连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份内工作。”
史律师把华天寿的遗嘱和录音笔,放进公文包里,拿着包离开。
出门没走多久,遇到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华棋柔。
华棋柔认得史律师。
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太敏感了。
华棋柔忍不住多嘴问道:“史律师,您来医院做什么呀?”
史律师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啊,听说华老爷子从无菌室里出来了,我来看看他老人家。”
华棋柔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狐疑地打量着他,“只是看我爸吗?他老人家有没有向你交待什么?”
史律师打个哈哈,抬腕看了看表,“那什么,我还有事要忙,改天再聊。”
说完他步伐匆匆地走了。
华棋柔属狐狸的,生性多疑。
史律师越是这样,她就越怀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她加快脚步,来到华天寿的病房,推门进屋,见楚墨沉也在。
华棋柔走到床边站住,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华天寿,“爸,无缘无故的,您叫史律师来做什么呀?”
华天寿揉揉发涩的眼眶,有气无力地说:“改了下遗嘱。”
华棋柔心里咯噔一下,“您改遗嘱做什么?”
“苏婳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让人家白捐骨髓,把我的财产给她了。”
华棋柔鼻子一下子皱起来,“给了多少?”
华天寿实话实说:“锁锁那份和墨沉那份全给她了。给你和你妈各留了套房子,除了琴婉的,其他的也全给苏婳了。我那个古玩店,也是苏婳的。”
华棋柔顿时暴跳如雷,“什么?你把这么大一笔财产全给了那个野丫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唾沫星子都溅到华天寿脸上了。
华天寿抬起满是针眼的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
他语气缓慢而严肃地说:“我没糊涂,非常清醒。我的财产是我累了一辈子赚的,想给谁是我的自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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