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山和余则成不一样,余则成深知叶晨是自己的靠山,自己这边即便是有什么问题,大不见小不见的情况下,叶晨都会出面帮自己抹平,因为两人是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自己是叶晨敛财的助手,他是不会看着自己陷入到绝境的。
所以在情报外泄之后,叶晨问他看法的时候,他敢于站出来表忠心,做出一副配合调查的模样。更何况这件事情他自认为自己做的还算是干净,即便是情报处的陆桥山想查,也未必查得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陆桥山则不一样,他背后站着的是郑耀全,真跟这种事情沾上关系,是会让自己的靠山名誉扫地的。人脉这个东西,在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人家兴许会摆弄你几下,如果你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也会毫不犹豫的被放弃掉的。所以在叶晨说到重庆来的人都有嫌疑的时候,陆桥山第一时间想着的是撇清关系。
陆桥山的小心思,叶晨自然是了如指掌,叶晨走到陆桥山的跟前,做出一副对他信任有加的样子,开口说道:
“桥山,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安排人对站内中尉以上军衔的人员,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甄别同事是他情报处长的职权范围,但是有一个前提,是上级给你指派了这个任务,如果私自对同事进行调查,那是犯了军统的大忌。
现在自己属于奉命行事,这可就不一样了,陆桥山相信马奎这种货色的屁股底下,一定不会那么干净,这是直接扫除异己的最佳时机。陆桥山一脸严肃的样子,先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对叶晨请示道:
“站长,马队长占用了很多设备,都是情报处的,希望您给要回来。”
马奎是这次泄密事件的最大责任人,这种时候自己不趁机踩上一脚,那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在还未开始监视甄别之前,陆桥山先给他上了点眼药。左右你的行动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些设备还是放在最适合的部门才对……
陆桥山和叶晨谈工作的时候,余则成一大早已经拎着公文包来到了穆连成的住所。然而他一进穆家大院,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以前他来的时候,穆连成即便是不亲自迎接,家里的管家也会守在门外,把他待若上宾,这次整个院子却说不出的安静。
余则成的心里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来到穆家大门前正要拍门结果大门轻轻一碰,就诡异的自己打开了。余则成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盛,对着屋内招呼道:
“庞总管……”
余则成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发现是一片狼藉,整个屋子仿佛被人给洗劫了一般,他顿时心里凉了半截,正打算上楼看看的时候,却在楼梯的拐角处,发现庞总管正用一张包布皮将电话之类的东西打包。余则成走到跟前问道:
“干什么呢?”
庞总管被余则成吓了一跳,神色有些慌张的对余则成说道:
“余主任,我……我在收拾东西呢……”
余则成面无表情的看着管家,然后问道:
“穆老板人呢?”
“不知道啊。”
余则成直接扬起了巴掌,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抽他的姿态,然后问道:
“说实话,要不然我大嘴巴抽你!”
老庞就是个管家,哪想到平日里觉得挺好相处的余则成,现在会是这个德性,这时才想起了余则成不止是穆晚秋的男朋友,他还有个身份,是军统天津站的机要室主任。老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
“跑了,穆连成昨天晚上就跑了,全是让那个东瀛女人给勾引的。”
余则成心说狗日的你可真能添乱,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外逃。先是情报外泄,然后是汉奸外逃,天津站跑不了,绝对是第一责任人,如果上面不追究,那倒是还好,可如果上面追究下来,在余则成看来,叶晨肯定要倒霉,他倒了霉,自己的靠山岂不是没了?余则成语气阴冷的对着老庞问道:
“穆连成跑哪去了?”
“上了一艘大船,从海上走了。”
余则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问道:
“晚秋小姐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余则成赶紧开车回到天津站,第一时间来到叶晨的办公室,将穆连成出逃的消息告知,叶晨一脸吃惊的表情,失声问道:
“跑了?不可能!”
“人去屋空,昨天晚上的事儿,说是上了大船。”余则成答道。
余则成和穆晚秋的花边新闻,早就在天津站里传的沸沸扬扬,谁都知道他跟穆连成的侄女有暧昧,而这是当初叶晨卖力撮合的结果,叶晨问道:
“那个小娘们儿一点都没跟你透露消息?”
余则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带着一丝自嘲的说道:
“没有,也许是她在跟我逢场作戏,把我给耍了。”
叶晨的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沉声说道:
“跑了也好,但愿他跟那个东瀛女人去了樱花。”
穆连成一走,叶晨和穆连成之间那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死无对证了。余则成自然是明白这一点,不过他还是对叶晨说道:
“站长,赶紧让警察局通缉他吧,我们最好别说他乘船逃跑的事儿,放跑了汉奸,上面要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叶晨将目光看向了余则成,然后说道:
“这件事情你去办!”
余则成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无奈的对叶晨说道:
“站长,你还说我是情场老手呢,我连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拿捏不准,其实我经常被女人蒙骗的。”
余则成这是在针对叶晨昨晚对自己的问话,给左蓝的事情先做个铺垫,这种事情绝不能第一时间跟自己的大腿交心,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跟挤牙膏似的说出来。
看着余则成离开办公室的背影,叶晨玩味的笑了笑,他最喜欢跟这种聪明人合作,因为两人之间办事有默契,彼此能摸到对方的想法,很多事情不用说的太透,对方就知道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邓铭将军身为一个将领,很会把握时机,他在确认过穆连成已经打包收拾好行李细软之后,故意延迟了去军调欢迎会的时间,在余则成伪装的记者发难的时候,让左蓝将手里掌握的军统天津站,在商券会馆安插特务的情报给公诸于众。
天津站这边,在得知情报外泄之后,必然会手忙脚乱,这时候就给穆连成创造了出逃的最好时机,穆连成趁着天津站乱作一团的时候,直接逃之夭夭。这还是在邓铭不知道我党在天津站安插的卧底身分时,审时度势做出的安排,只能说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叶晨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胡思乱想的时候,余则成回到了办公室,给警察署打去了电话,将警察署的负责人,直接叫到了天津站,让他配合将穆连成的通缉令下发了出去。
余则成正跟警察署的人在走廊里絮叨的时候,马奎正巧从对面走过来,开口叫住了余则成,警察署的人很有眼色的直接离去,这时就见马奎一脸不忿的对余则成说道:
“则成,你听说了吗?老子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这个陆桥山非要让我回来接受询问。”
余则成一愣,然后对着马奎问道:
“问什么啊?”
马奎盯着余则成的脸,审视着说道:
“重庆来的这批人都要问,说当年那个峨眉峰,现在就在天津,所有光复后来天津的人,都要接受调查,光警备司令部和党部的就好几十人呢!”
马奎一直对余则成的身份心存怀疑,他在南京执行刺杀吕宗方的任务时,这个余则成恰好也在南京,他出现在那里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而且根据他在重庆打探到的消息,这个吕宗方跟余则成交往甚密,这很难不让他产生怀疑,他之所以对余则成八卦这些,为的就是看看他的反应。
余则成不愧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外勤,哪怕他在听到“峨眉峰”这个代号的时候心里一惊,可是在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只见他有些迷茫的对着马奎小声说道:
“峨眉峰?那是红党在抗战时期的密派啊,现在还在用吗?不可能吧?”
“峨眉峰”这个代号,在军统内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也正是“峡公”聪明的地方,他特意用一个老的行动代号,指派给余则成,为的就是摆脱他的嫌疑。
马奎不屑的笑了笑,他对于陆桥山这种玩心眼的文职,向来都不怎么瞧得起,哪怕两人都是中校,职阶相同,这种鄙视也依然存在。只见马奎冷哼了两声,然后说道:
“他把我们都嫌疑了,他就高兴了。”
“嫌疑我们有什么用啊?”余则成做出一副不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的模样。
马奎撇了眼余则成,在他的印象里,这也是个废物点心,整天只知道跟在站长屁股后头跪舔,而且娶的老婆也是个乡巴佬,他对这种人是极其看不上的,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拉盟友,他连话都懒得跟这个家伙说。马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说有什么用?别跟我装斯文了。你想想,站里一直没有副站长,这个人选会在你我他之外吗?”
余则成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了笑,然后对马奎说道:
“这样啊,马队长,你和陆处长都是中校,我就是一个小少校,副站长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奎看到余则成这么懂事儿的选择退让,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蚌埠住了,他努力的憋着,然后对余则成说道:
“你不也是从重庆来的吗?”
余则成无所谓的笑了笑,对着马奎说道:
“那就让他查吧,呵呵!”
……………………………………
商券会馆,邓铭和左蓝吃过早饭刚从外面进院,报务员叫住了邓铭,将一份电文递给了他,左蓝立刻半转身避嫌。邓铭在打开文件簿的一刹那,在最上方看到了绝密二字,他立刻将文件夹调整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因为上面写着:
“绝密,余则成乃内情员峨眉峰,此人值得信任!”
邓铭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这个余则成果然是我们的同志。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蓝,将装着电文的文件簿递给了报务员,然后说道:
“哎呀,克公也不知道这个余则成的身份!”
邓铭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左蓝跟余则成的关系,如果让这两个人冒然接触,很可能会危害到余则成的安全。我情报机构往敌人的心脏安插一根钉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不允许儿女情长威胁到特情人员的安全。
再者说了,像是这种署名绝密的电文,只限于他一人知道,这是我党严格的纪律,为的是防止情报外泄,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的恻隐之心,这也是对自己同志的生命负责。
左蓝的神色一黯,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了邓铭,然后说道:
“主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我先回去了。”
马奎的行动队现了大眼,他是直接责任人,所以在接受过陆桥山的询问之后,他像条疯狗似的,对天津站的外勤逐一排查,发现可疑人员,直接拉到了刑讯室严加审讯,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丝线索,因为他发现叶晨居然派出了外勤去监视汉奸穆连成去了。
马奎在得知是叶晨把这个小特务派出去的,担心跟站长发生什么误会,他第一时间将这个外勤放了。然后把手底下的特务散出去收集情报,很快得到了手下特务新的情报汇总:
“最近站长跟穆连成接触了三次,两次喝茶,一次打网球。”
马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对特务问道:
“还有什么吗?”
“最近穆连成家的侄女穆晚秋,跟余主任来往密切。”特务回道。
马奎听得有些懵,这怎么又跟余则成扯上关系了,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小声嘀咕着: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知就在这时,手底下的特务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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