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你可以小小抽冷子绊他一跤,却不能指望他永远跌在那里起不来。我们可以搅黄一次新加坡双年展,却不能搅黄他每一次的展览。”
“他是大概率注定能走到高处的。参加不了新加坡双年展,还有纽约双年展、伦敦双年展、悉尼双年展、洛杉矶双年展……你们难道准备他参加一次画展,就找人写一次举报信么?一二再,再二三,这种假消息多玩两次,就没杀伤力了。顾为经这样的人,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他要成不了气候,我都觉得这世道,太黑了。”
崔小明耸耸肩。
“而见不得光的手段,终究只能用上不得台面的人身上。你可以阴谋算尽,可真正的大师,自会用画笔,真刀真枪的荡平一切的质疑。”
雷奥妮叹了口气。
“依旧是可惜了,他要是再晚十年出来,小明早就已经成名,你们不是同代画家。在很长时间内,都未必需要真刀真枪的竞争市场。卡拉瓦桥与巴格利奥式的交锋的结果,从来都是两败俱伤。”
她咬了咬牙,还是觉得不甘心。
有身份的画家都精着呢。
或者宁愿是以组委会协调“借展”的身分打个擦边球,都不参与到主展台的评奖竞选之中。
却根本无法阻止。
崔轩佑看着儿子,出神的听着。
连想用画笔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表示不是他的艺术水平有问题。
更是为了到底谁才能坐上巴洛克主义绘画开创者的第一把交椅,干了小半辈子。
如今国际游客走进意大利国立古代艺术美术馆,在主展厅宏伟的粉漆门廊里,左侧悬挂着卡拉瓦乔的《amorvincitomni》,右侧则悬挂着巴格利奥的《sacredloveandprofanelove》。
都不会去参加。
不同圈子的不会跟你一起玩。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二三十岁就已经是罗马头面掌权家族的座上宾,能和红衣主教共用哈德良宫里的同一个房间。
能和卡拉瓦乔比邻而居,面对面的用游人的目光比较高低。
如果没有和高更的愤怒争吵决裂,也许梵高就不会扣下那发射向自己的子弹,痛苦的挣扎了两天后才最终死去。
而卡拉瓦乔和巴格利奥,两个绘画风格高度相近,都最爱使用“明暗对比法”的艺术家。
大概巴格利奥终于会觉得如意了吧。
这样的无力感,让雷奥妮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甚至连崔小明,他这些年都没有下定决心,参加过任何一个大型双年展。
而艺术社会在残酷之余,还多了些俗世智慧的狡诈和油滑。
要不然就别轻易参赛。
他终于懂了崔小明到底在想什么。
但卡拉瓦乔艺术道路走的极顺,是那种才华横溢的风流公子的类型。
等巴格利奥绘画风格成熟的时候,卡拉瓦乔已经是整个罗马最着名的几位的大师了。
雷奥妮这里还只是在琢磨着给八卦小报,放假消息。
就差在脸上写着“求求伱了,也画幅画来骂我吧!让我们比比谁画的更好吧”。
崔小明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面对这事,卡拉瓦乔处理得很微妙。
更多的组合,则会让后世学者们读起那段历史的时候,发出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卡拉瓦乔画什么,巴格利奥就画什么。
那参展的主力就不是顾为经,酒井胜子这个量级的小画家了。
大师的生命的轨迹彼此交缠,风格相似。
从社会舆论上来说,巴格利奥占下风,成就也几乎没有被太多后世人记住。
足球场上曾经灵动的绿荫精灵罗纳尔多,也有身材走形,发福到200斤踢不动球的那一天。
那张被照相机匆忙拍下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映照在他的瞳孔上,色彩是那么的瑰丽。
他还可以以组委会对“概念艺术”有偏见,不给他颁奖是威尼斯的损失,来在媒体放放狠话,找找场子。
“不公平,画法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来抢你的东西呢。”
体育竞技是最残酷的。
也就是当年授予的最佳参展艺术家和艺术终身成就两项奖项的获奖者,都和赫斯特走不同艺术方向的。
“我们当然不能给他参展添麻烦,谁不让这个顾为经参展,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但卡拉瓦乔当时也不太好受,结结实实的因为“抄袭诽谤案”蹲了两周的号子。
自家儿子可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呢。
而是从卡拉瓦乔成名的那一刻,对方就已经不会给他赢的机会了。
和超级牛人错生在一个时代,是很残酷的。
为而两位画家驻足。
卡拉瓦乔和巴格利奥年纪差的不算大,能算是同代画家。
“我们就像是同一个象限里,两条增长斜率不同的函数曲线。他的增速比我快,但我的起步比他早。或许再过三五年,我们的技法就会相交,他就能把我耍在身后。但偏偏是现在,让我看到了这张作品。”
请到酒井一成,唐宁,草间弥生这个量级的顶流画家的作品。
都很容易。
如果没有毕加索,贾科梅蒂也许能成为战后抽象艺术最重要的艺术家。
直到卡拉瓦乔去世,他都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个,能和对方真正在同一个平台上较量的机会。
很难说谁是真正的获利者。
否则。
如果狮城方面,办的不是增加行业新血液,以艺术竞赛为主的新加坡双年展。
体育竞技也是最公平的,比赛那么多,只要你够强,那一切都可用最朴实无华的成绩说话。
雷奥妮吃惊,还有点不服气。
要不然有信心能赢。
他骂巴格利奥骂起来从不嘴软,各种约画的邀请……不好意思,人家从来理都不理。
人家几百年的两位大师,就因为绘画风格相似这种事,已经撸袖子干上法庭掐架去了。
像赫斯特同学这种筹备了很多年,钱烧了一堆,媒体广告打的震天响,身为当时的“身价世界第一”的大艺术家,高调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互相谩骂,互相讥讽,各自的追随者之间唇枪舌战,觉得对方是抄袭的小偷。
女人眼睁睁的看着,未来本属于崔小明的市场份额,将会在未来被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切割一大块下去。
老实说。
甚至非最顶级的大展。
但双年展……只要有输赢比较在里面,大画家们往往一个个就会谨慎谨慎再谨慎。
巴格利奥那里敲锣打鼓,嚷嚷了一辈子,官司打的飞起热闹,可他真的想要打官司,把卡拉瓦乔抓进去么?
不,
是除了打官司,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挑战,也是机遇……妈妈,我想,历史之所以没有像记住卡拉瓦乔一样记住巴格利奥,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等待了一生,都没有等待到能真正和卡拉瓦乔真刀真枪对话的机会。卡拉瓦乔宁愿和他打官司,也不愿意给那么一丝丝,让巴格利奥翻身骑在他身上的可能。”
无名小子把旧时代的统治者摔在地上按挺了,就也能一夜之间,便登基成为新王。
今年新加坡双年展的关注度已经很高了。
雷奥妮挑了一下眉头。
卡拉瓦乔画《神圣之爱》,巴格利奥就画《神圣之爱与粗鄙之爱》。
“你的意思?”
为了纪念这段往事。
多多少少有几分是为了防着阴沟里翻船,被别人踩着上位的可能性的。
因此。
“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摆在我们的面前啊。妈妈,你觉得不幸,而我则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实际情况通常则是——不好意思,人家根本不和你玩。
他们有的人之间有珍贵诚挚的友谊存在。
“我只需要在彼此的出道战上,正大光明的,赢他一次就好了。爸爸,你说的有一点没错,欺负这种天才,就得趁早。他未来或许有能力赢我无数次,但我不会再给他翻盘证明自己的机会,这将是我们两个首次出道,参加同一个艺术双年展,是这辈子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资源比我好。年纪比我轻,人脉比我广,技法进步速度比我快,将来艺术成就不如我……才让人奇怪吧?”
媒体都替他尴尬。
话语中丝毫不见预见和自己抢蛋糕的同类的怨愤,反而有一丝由衷的欣然,从他的眼神中显露了出来。
瓷器不去跟没名堂的石头碰。
甚至不惜给雇主画画时,把油画作品里魔鬼绘上了卡拉瓦乔的五官相貌。
够挑衅了吧。
只有没有打出身价的小画家们,才盼望着靠着在双年展里杀出一条尸山血海的血路来。
不过,这已经是他死后四百年的事情了。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否则,从此以后,我怎么做卡纳瓦乔,他怎么做巴格利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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