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老四猛地一惊,转身的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海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两手环胸战战兢兢地候老四身后:“怎怎么了?”
“闭嘴!”候老四压低了声音,抠动绷簧拔出钢刀,摸到门口,探头向外看去。
斜刺里一条人影闪过,迅捷无伦地扑向候老四,候老四大吃一惊,用力将钢刀举起,不待下落,眼前一花,太阳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双眼登时一黑,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油灯的火苗被风抽动,忽地一暗,随即爆发出更明亮的光芒。
谷雨收回手,看着仰面躺倒的候老四,随后抬起眼皮:“海平?”
海平惊讶地看着他:“谷雨,你怎么来了?”
谷雨将候老四两腿提着,倒拖进灶房的角落,这才道:“夏郎中在哪儿?”
海平回过神来:“夏郎中醒了。”
“是吗?”谷雨露出惊喜的表情,海平陪着笑了两声,眉宇间愁容未消,谷雨意识到不对:“怎么?”
海平道:“师叔祖受伤极重,原本不该这么早苏醒的,是她冒着折损阳寿的风险强行冲关,元气不伤,若不得到及时救治,情况只会比之前更糟糕。”
谷雨听得云山雾罩,试探道:“所以苏醒并不是好事,对吗?”
海平想了想,解释道:“顺应天时为上法,但若病情恶化,也可能永远不会苏醒,甚至有丢掉性命的风险。师叔祖心中想必有未了的执念,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令她甘愿冒险。”
谷雨听得心急如焚:“这宅子里统共有多少人?”
海平道:“只说我见过的,大概有四、五人,有几个我在东壁堂遇到过,似乎都是应天府的衙差。”
谷雨点了点头,杨达毫无疑问投靠了赵显达,而老武也充当了对方的马前卒,粗略一算快班之中竟有三分之一的差人都与自己做了对头,谷雨一时也不知该为自己难过,还是该为杜奎海惋惜。
“我带你去找师叔祖。”海平遇到谷雨,心中兴奋异常,脸上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貌不惊人的同龄人总是能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者说惊吓,让他在彷徨之中催生出一丝暴力的亢奋。
谷雨却摇了摇头:“你能帮我做什么?”
海平一怔,谷雨面无表情地追问道:“杀人吗?”
海平滚烫的心陡然冷却下来,他从谷雨的眼神中捕捉到磅礴的杀气,谷雨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想要我的命,你不通武艺,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累赘,更甚者丢了性命,”他在海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做任何事。”
海平怔怔地看着谷雨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神情复杂。
谷雨穿行在黑暗之中,小心地搜索着杨达。他没有把握救出夏姜,更没有把握把其他几人带出去。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将彭宇支走,又命令海平按兵不动,这本就不是他们的责任,没必要牵累无辜的人。
像韦捕头夫妇那样无辜的人。
海平已将阁楼的方位告诉了谷雨,虽然谈不上精确,但绕过一片树林之后,阁楼在黑暗之中高耸的轮廓已为他指明了方向。他矮身趴在茂盛的灌木丛中,两名身材魁梧的捕快慢慢走过,站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伸了个拦腰:“赵将军怎得还不来?”
赵赵显达?!谷雨心中一惊。
另一人道:“急什么,早就派人送过信了,”他打了个哈欠,握拳在后背上锤了两记:“岁数不饶人,当年咱们当兵那会儿这个时辰正是精神的时候,现在呢,只想回家回到炕头上好生睡大觉。”
“谁说不是呢,”先前那人笑道:“我还比你大着五岁,早不适应这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此番你我帮了赵将军这么大的忙,以他老人家的脾气,少不得赏赐。拿了这笔钱,我就跟杜班头请辞回家。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管他黑道还是白道,都跟老子无关了。”
“老哥说的是,只是苦了白头儿,他平日里待哥几个不薄,但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更不知他闺女如今已被掳到大乘教,哎”
谷雨听得分明,不禁又惊又怒,但这几人都是军中好手,身手强劲,只得忍着心中怒气苦苦等待,好不容易等两人离远了这才从草丛中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阁楼摸去。
楼梯口那名守卫想是站得累了,坐在楼梯之上歪着身子闭眼假寐,阁楼之上的谈话声隐隐传来,他并没有心思关注。
一阵夜风吹过,他耳朵动了动,忽地张开眼睛,眼前的草丛被夜风捶得左右摇摆,发生窸窣之声。
他自嘲地咧咧嘴,暗自嘲笑自己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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