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度过了秋雨时节,干燥的西北秋风吹过关中大地,在中书省门前飘过几片枯树叶。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急报,目光看着中书省内来来往往的官吏,看着众人又有小声低语,还有人神色匆忙。
如今分派在各地的官吏越来越多了,朝中花用出去的银钱是贞观初年时的数十倍。
忙完了一天的政事,李承乾走到中书省外,前来递交文书的官吏,见到太子殿下纷纷行礼。
西北种树的人越来越多了。
十年了,从河西走廊一直种到了沙州,听闻已有了一片规模巨大的小树林。
李承乾揣着手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这朝中还是缺人才,赋税,田地分配,教书,建设新的官衙,这都是需要一个庞大的人才储备。
因此朝中的脚步不能太快,时常想想这些事,其实有些时候舅舅的维稳思维也没错,考虑事情需要给一些缓冲的空间。
虽说舅舅是个十分典型的保守派,他不像老师那样有着极强的统筹能力,也不像郑公那般的激进强硬。
舅舅的一生学识体系都是从士族门阀中来的,虽说不见得都能用,但也有可取之处吧。
皇城中的官吏见到太子殿下一个人站在中书省门前,就这般站在这里,看起来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报!安西都护府文书。”
一个侍卫双手递上一卷书,躬身站在一侧。
李承乾接过文书,解开绳子将书卷打开,这是一幅画,画中是一群西域人正在凿着石头。
再看裴行俭写在文书一侧的注释,这是西域人要为天可汗与郭骆驼修建雕像。
书信中倒也没有说别的事,只是说唐玄奘依旧不愿意还俗。
李承乾将文书交给这个侍卫,便离开了。
朝中回到正轨,只不过宫中又有旨意传来,说是陛下因病不能理朝政,将国事交由太子主持。
翌日,李承乾来到镇国将军府,前来看望姑丈柴绍。
柴绍已是一头灰白的头发,但从面容来看依旧是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样,除了瘦了些,加之虚弱的气色。
虚弱的身体加上一头的白发,看起来让姑丈这位中年帅叔叔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李承乾与姑丈坐在枯黄的银杏树下。
柴绍喝下一口茶水道:“听闻,陛下病重不能理国事?”
李承乾解释道:“父皇哪里是病重了,这个时辰应该在太液池钓鱼,又或是与几个老将军出去秋猎了。”
柴绍忽然一笑道:“看来陛下也无心国事了。”
“父皇还是忧心社稷的,回来之后时常与舅舅还有老师他们奏对。”
柴绍询问道:“如今的朝政都要倚仗殿下了。”
李承乾接着道:“姑丈说笑了,国事繁重,孤还要多与群臣商议的,许多事父皇不参与罢了。”
“自东征过后,陛下的心气恐怕没有当年这么高了。”说着话,柴绍拿出一份印信,递上又道:“这是镇国大将军的印信,殿下收下吧。”
李承乾看着这块类似兵符的印信,道:“看这样式很古老。”
柴绍解释道:“历代镇国将军的兵符都是这一块,流失许多年,后来被宇文化及得到,之后才回到了陛下的手中。”
拿过这块古老的兵符,李承乾收入袖子中。
柴绍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好似就此完成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平阳公主,也就是姑姑有两个孩子,柴哲威与柴令武两兄弟像是守卫一般,就站在院落的门口。
见太子殿下看向两个儿子,柴绍又道:“令武还未在朝中任职,与魏王走得近。”
听姑丈这么说,李承乾道:“需要给令武在军中安排军职吗?”
柴绍摆手道:“令武为人没有哲威这般沉稳,也纨绔惯了,就让他这般活着也挺好。”
李承乾颔首点头。
门外传来了话语声,李承乾回头看去见到了柴令武大笑着揽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多年未见的李德謇。
出游多年,一直在外游山玩水的李德謇终于回来了。
见到太子在这里,李德謇连忙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柴大将军。”
李承乾笑道:“德謇兄,多年不见了。”
李德謇作揖道:“太子殿下,多年不见了。”
出游归来的李德謇留着胡子,衣衫像是刚换下来的,颇为整洁。
待太子殿下收回了目光,柴绍会意,又道:“出去玩吧。”
柴令武揽着李德謇快步离开了府邸,两人有说有笑的。
柴哲威道;“听闻李德謇在外成家了。”
不知不觉壶中的茶水已喝完,李承乾道:“德謇兄比孤年长,也该成家了。”
见姑丈又咳嗽了两声,李承乾起身道:“朝中还有事要处置,孤就先回去了。”
柴绍吩咐道:“送殿下。”
柴哲威朗声道:“喏。”
一直走到镇国将军府门口,柴哲威又道:“家父病重,弟弟顽劣,有时末将实在是…”
李承乾看着朱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安慰道:“孤也是家中长子,不论是国事家事,有时也颇觉疲惫。”
两人颇有感触地相视一笑。
李承乾道:“孤就先回去了,不用送了。”
柴哲威看到站在门口护卫太子的薛万备等人,又道:“殿下慢走。”
李承乾走入热闹的朱雀大街中。
镇国将军府内,柴哲威再次来到父亲的身边,“殿下回去了。”
柴绍点头道:“你娘过世得早,她就你们两个孩子了,令武虽说玩闹,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孩儿明白。”
柴绍拄着拐杖站起身,抬头望着这棵银杏树,道:“你娘最爱银杏树了,这是她种的树,兴庆殿前也有一棵银杏树,那也是你娘种的。”
呆呆地望着这棵树,看着树干上的树梢,柴绍忽然笑了。
皇宫内,见了柴绍之后,李承乾便来到了太液池,几头鹿长得越发健壮,它们走在太液池边,仰首而立。
一头鹿来到边上,它用鹿角撞了撞这位许久不见的太子。
李承乾拍了拍它的背回应。
水榭内,父皇正在与爷爷争执。
其实父皇回到长安之后,一直都在静养,没有处理国事,身体也还健康,只是东征之后便有些元气不足,近来需要时常锻炼。
东征一战之后,再登泰山,这两年以来似乎是掏空了父皇。
疲惫的不只是父皇,还有大半个中原,因此要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力。
甚至朝中一度又有了黄老风气。
放眼整个贞观,从讨伐颉利开始,大唐发动的国战不少,也因此平定了大唐周边的诸国。
给大唐社稷的将来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李承乾在水榭外停下脚步,揣着手听着爷爷与父皇的争执,所争执的便是退位之事。
再看太液池的另一头,须发花白的舅爷正在钓着鱼,鱼咬钩了一时提不上来,就让一旁的内侍帮忙。
李渊气呼呼地走出了水榭,爷爷与父皇的谈话并不愉快。
李承乾想要与爷爷打招呼,见爷爷快步离开了,想说的话又只好咽了回去。
走入水榭内,父皇将鱼竿丢在了一旁,沉着脸剥着一颗石榴。
李承乾走入水榭内,将兵符拿出来,道:“这是姑丈交给儿臣的。”
看了眼这块古朴的兵符,李世民道:“你留着吧。”
李承乾又将兵符收了回来,道:“爷爷又在劝父皇退位了。”
“朕还未年满五十。”
父皇确实还未年满五十,准确地来说明年才年满五十岁,而且历朝历代对皇帝来说,也没有年满五十就退休这种事。
李承乾坐下来拿起一颗杏仁,剥去外壳放入口中嚼着。
父子坐在水榭内,李世民看着那群游在太液池的鸭子越看越恼,吩咐道:“来人。”
内侍连忙上前道:“陛下。”
李世民道:“今晚杀两只鸭子。”
“喏。”
李承乾又剥了一颗杏仁。
“朝中的事如何了?”
见父皇的语气慢了下来,李承乾回道:“父皇免除了大半个中原的赋税,现如今朝野都挺安静的,也没有这么忙,与民休息嘛,也该让朝臣都松一口气。”
李世民道:“朕听闻新罗要对倭人用兵?”
“嗯,儿臣想要给他讨一个大将军的封号,等金春秋的价值用完了,就让他来长安度过晚年。”
“为何?”
“他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新罗,他在长安滞留过数年,还与大军出征过,其人有野心,这样的人可以用,但用完之后,要夺去他的一切,并且要将新罗全境收为大唐所有,而且他若能成为大唐的臣子,他应该会极其高兴地将整个新罗献给大唐,毕竟他做梦都想成为唐人。”
言罢,李承乾又笑道:“说来,儿臣也没有想到倭人敢这么早就来侵袭白江口,不过现在看来,待今年入冬,大将军的封号送到新罗,金春秋也的大军也该渡海了。”
李世民困惑道:“这么早?去侵袭白江口?”
“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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