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中的赞誉中,太子殿下贤明之处在于处置政事往往能够直取要点,解析重点,还很高效又能施行有度。
放在平时,陛下需要用三两日才能处理好的事,这位太子半天就能全部批复完了。
忙完了早晨的政事,午时时候,李承乾便在崇文殿前,陪着爷爷。
李渊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这是一个风车,风车下有一个连杆,等风吹动风车的时候,风车的叶子转动,带动后方的连杆,那后方的小锤子就会不停地敲击着小鼓。
临川解释道:“这是稚奴做的玩具,今早让人送来的,说是送给小於菟的。”
李渊点头道:“没想到稚奴还有这等巧思。”
李承乾摇着手中的蒲扇道:“稚奴应该造出更好的物件。”
与小兕子一起玩着拼图的清河抬头,她解释道:“稚奴皇兄就是平时不想努力,其实晋王兄很聪明的人。”
李承乾感慨道:“所以,东阳一直说他大器晚成嘛。”
临川在一旁轻笑着。
李渊道:“承乾,你父皇此次出游要多久才会来回呀。”
李承乾摇头道:“要一年半载吧。”
李渊冷哼道:“他倒是走得轻巧,留下这么大一家子人要你照顾。”
李承乾躺在竹椅上,听到儿子的笑声,他坐在婴儿车里向着李渊伸手道“太爷爷…”
这孩子已会说话喊人了,现在也只会说爷爷,爹娘…还有些口齿不清。
其实小於菟已会走路了,就是走不稳。
一岁大的孩子,正是对这个世间最好奇的时候。
李渊把孩子抱在怀里,满脸笑容。
女儿平日里安静得多,她坐在地上,正推着小车玩,东宫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
有了这两个重孙之后,爷爷不再饮酒了。
只是抱着孩子开心了,爷爷又唱起了再借五百年。
恐怕多年后,这是孩子们学会的第一首歌。
长安城热闹又繁忙,有工作的人忙着工作,没工作的人正在到处寻找工作。
许敬宗带着李慎与李治,还有阎立本来到一处作坊前。
这里是有匠人正在和泥,李治指挥道:“草木灰要沉淀之后再用。”
几个工匠应声照做。
阎立本询问道:“晋王殿下是如何寻得这个秘方的。”
李治骄傲地道:“这是以前皇兄用过的办法。”
将搅和好的泥与细砂石混在一起,就成了一种建筑涂料,廉价好造又能大量生产。
正是关中夏收刚结束的时节,农闲之后很多劳动力走出了田地,参与生产,这也是许敬宗与京兆府最忙的时候。
“许少尹,还有人在放羊。”
“凡是羊群超过十头的,全部罚钱。”
“喏。”小吏得了话语,便快步离开。
许敬宗手中还拿着一卷书,关中建设不能竭泽而渔,如果大规模地放羊啃食草地,往后土地再也长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这也正是植树的意义所在。
忙完了眼前的事,许敬宗还要去淤地坝看看,经过两年的秋季淤地坝前后修缮过三次。
淤地坝的建设很不顺利,大抵上都是在修修补补的。
淤地已成型,可以在淤地上种植一些作物,现在就种着不少豆子。
正在渭河边走着,许敬宗抬头看去便见到了一队兵马朝着长安城而去,这队兵马是一路从西而来。
“那是契苾何力?”
阎立本也抬眼看去,道:“正是他,多年不见了。”
“没想到,他也从天山回来了。”
迎接契苾何力与阿史社尔的是兵部侍郎崔敦礼。
翌日,早朝之后,李承乾才见到这两人,尤其是契苾何力,这位父皇最信重的草原上的将领。
“末将契苾何力,拜见太子殿下!”
“末将阿史那社尔,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坐在兴庆殿内,笑道:“两位大将军,为大唐南征北战辛苦了。”
两人齐声道:“末将愿为天可汗赴死,愿为太子殿下赴死。”
李承乾朗声道:“赐茶。”
契苾何力仰头饮下,道:“谢殿下赐茶。”
阿史那社尔灌下茶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李承乾看着契苾何力,道:“大将军为父皇征战多年,说来孤见大将军的次数不多。”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那时候见殿下还是贞观六年。”
“是吗?”
李承乾的神情带着回忆之色,道:“大将军不妨说说当年的事,孤都快忘了。”
“喏。”契苾何力先是行礼,而后道:“当年末将的部族时常与吐谷浑人打仗,那时候伏允势大,末将带着母亲与家眷迁去了沙州,承蒙天可汗不弃,收容末将与母亲,末将弟弟契苾沙门亦为大唐戍守贺兰。”
之后又说起了当年吐谷浑的战事,一直被吐谷浑欺负的契苾何力,他早就想要对付伏允,一雪前耻,他们在沙漠中行军,没了水源就杀马饮马血,一路追杀伏允。
再之后的事,李承乾也清楚,至今契苾何力的妻子便是现在的李唐宗室之女是一位宗室的县主,虽说辈分不高只是一个县主,但也足可见父皇重视契苾何力,将他当作自己人来对待。
阿史那社尔神色激动地问道:“听闻太子殿下要对漠北动兵?”
李承乾反问道:“你对漠北了解多少?”
阿史那社尔朗声道:“漠北的真珠可汗就是个蠢货,殿下给末将一千轻骑,末将平漠北。”
殿内安静了片刻,只听太子殿下长叹一口气。
阿史那社尔又大声道:“殿下!”
“不用着急,两位劳师远征且好好休息一些时日,朝中会再做打算的。”
等两人离开了兴庆殿,又有太监来报,道:“太子殿下,赵国公来了。”
李承乾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道:“入殿。”
“喏。”
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还以为阿史那社尔会对漠北很了解,没想到他开口就说轻而易举地扫平漠北,孤觉得他不堪大用,舅舅以为呢?”
长孙无忌走入殿内行礼道:“殿下,这是松州的赋税。”
李承乾接过奏章也没看,道:“舅舅觉得阿史那社尔如何?”
“臣以为阿史那社尔虽说骁勇,但军中的大事光靠骁勇是没用的。”
“舅舅的评价很稳重呀。”
长孙无忌作揖道:“此人有勇无谋。”
太子依旧没有看赵国公的奏章,近来太子主持朝政并不是所有奏章都会批复,有选择地将一些不必要的奏章全部搁置在一旁没有理会。
李承乾先递上一份名册,道:“明年崇文馆的学子会参加科举,这是他们的名册,就先交给舅舅了。”
本来长孙无忌是有很多话想要问的,但一份名册送到眼前,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甚至连过问褚遂良的事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提醒太子,官吏升迁需要吏部批复,往后莫要让一句话就让褚遂良兼领礼部。
眼下,长孙无忌心中疑窦丛生,陛下为何突然要巡视洛阳?
当眼前处置朝章政事,把握局势与国家大事的人不再是当年的布衣之交。
眼前执掌权柄的人是当今太子,哪怕自问是太子的舅舅。
长孙无忌心中也泛起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太子的神情与话语。
恍惚间,才反应过来,太子不是陛下,不是当年的布衣之交。
朝野皆知,这个太子是严苛的,更是赏罚分明说一不二的。
面对他,不像面对陛下,长孙无忌警觉地醒悟过来,那么褚遂良的安排越过吏部,就在情理之中了。
长孙无忌神色保持着镇定,双手接过名册。
李承乾又道:“当然,崇文馆的学子不需要特别对待,颜勤礼觉得制定名册能更方便,才会有准备。”
“臣…明白了。”
“有劳舅舅了。”
言罢,李承乾又坐了回去。
长孙无忌转身时,余光又看了眼坐在上座的殿下,这是当初陛下平常坐的位置。
一直到走出兴庆殿,长孙无忌停下脚步,打开这份名册看着一个个名字与籍贯,确认了这只是普通的名册。
太子长大了,能够驾驭臣子了。
那么,自己这个舅舅究竟是该骄傲还是该担忧。
长孙无忌错愕一笑,竟被外甥镇住了。
皇帝不在长安的这两月,朝臣们意外地发现,在国事上,太子竟没有过问房相。
正常看来说房相是太子的老师,在国事上这位太子遇到难事,问一问房相也是应该的,而且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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