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游行天街,向长安释放君主和睦的信号。
不久后,长安传出李隆基与李瑄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周文王与吕尚、齐桓公与管仲一样。
圣人年迈,积劳成疾,需要颐养天年,故将军政大事全部托付给李瑄。
李瑄归长安后,有一些人心情复杂。
比如奉儒守官的杜甫,他所从小接受的思想,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行径。
虽然他一直写诗讽刺李隆基,但更多的是希望国家重新强大,像回到开元时期一样,百姓安居乐业。
李瑄或许能做到,然初衷已与杜甫偏远。
不过杜甫还是希望不论如何,李瑄还是能如曾经一般。
李瑄所描绘的蓝图,让杜甫心驰神往。
君轻民重,简单的几个字,哪个统治者能做到,那个统治者就是天道。
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国家处境中,杜甫携带家人从洛阳逃亡长安,这一年,他的诗歌再次升华。
杜甫的格律,也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其他如韦见素、裴遵庆、张镐等一样的官吏,虽然是李瑄提拔。
但他们见李瑄掌权,却未有太多快乐。
他们迷茫,不是迷茫自己的前途,而是对大唐未来的迷茫。
还有一些历经开元盛世的文人士子,以及世家大族的文人,聚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发牢骚。
一个执政者,必然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会有许多反对者、政敌。
当李瑄为一部分人谋求利益的时候,就会得罪另一部分人的利益,遭受口诛笔伐。
人性如此,各种观念与矛盾,总会让人产生双重标准,李瑄也是一样。
李瑄也只能去帮助大多数普通百姓,尽可能弥补世家大族、商贩、诸胡的利益。
长安城中,除了一些迷茫的文人士子以外。
还有一些文人士子感觉到环境的变化,寻求上进之机。
他们觉得李瑄必开新科举,结合天宝六载到天宝九载的科举内容,思考如何完善常平新法制度。
连未实施的一条鞭法和考成法,都在他们琢磨之中。
假如李瑄真的执掌权力,一定会强力执行新法,如罢相时离开长安的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瑄不像李隆基那样优柔寡断,安于现状。他的刀上沾满了豪强的鲜血。
“圣人,今后您暂住太极宫甘露殿中。”
进入朱雀门后,李瑄向李隆基说道。
“南内”为兴庆宫,“西内”为太极宫。
现如今,兴庆宫是毫无疑问的政治中心,代表着李隆基执政近五十年来的印记。
兴庆宫所在的兴庆坊,原本只是长安一百零八坊之一,却因为曾是李隆基的故宅地,一步一步地扩建。
李瑄打算以后的诸多大典,都在太极宫太极殿召开,届时李隆基也方便前往。
“朕不想住在甘露殿,朕要回兴庆宫。”
李隆基心中不愿。
兴庆宫中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不像太极宫,多一些不堪的记忆。
更何况她的玉环娘子在距离兴庆宫只有一条复道的太真观中,在兴庆宫中说不定还能偷偷见到。
“甘露殿风景更宜,太极宫是我大唐的皇城正宫,天子理应居住其中。”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不行,朕要回兴庆宫居住。”
李隆基表现地十分强硬,他声音很大,龙辇后面的文武大臣都能听到,一时间面面相觑。
“圣人既然要住兴庆宫,臣自然不会阻拦,就住在兴庆宫吧!”
李瑄想了想,还是同意李隆基。
不论李隆基在哪,都会被天策卫看守,连宫女、宦官都会由李瑄挑选。
李瑄还未上位,直接阻止李隆基不合适。
他能猜出一些李隆基的想法,李隆基不可能在兴庆宫见到杨玉环。
见李瑄服软,李隆基眉毛一挑,脸色稍霁。
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
从太极宫到兴庆宫之间的夹城,李瑄带着李隆基回兴庆宫。
李瑄已让罗兴重新布置兴庆宫的守卫。
原本的禁军,卫士,一个不用。
兴庆宫所有的入口,所有的岗哨,都由天策卫执勤。
一共一千名天策卫,日夜不停地轮班。
任何文武大臣想要见李隆基,都要经过李瑄的允许。
另外,李瑄还将李隆基的妃子、儿子、女儿、孙子,都安排在兴庆宫中。
将原本的十六王宅,百孙院腾出来,做其他事情。
也让李隆基儿孙满堂,有“颐养天年”的样子。
李瑄又令人选择宫人、宦官各五百人,用以维护兴庆宫日常的。
其他的膳食居、车辇、教坊乐师等等,一如往常。但都由李瑄的人替代。
内侍省变得有名无实,虽然还有高力士等亲信李隆基的宦官,但手中不再有任何权力。
他们的话,变得微不足道。
长安周边的果园、庄园、田地,只要是宦官的,都会被朝廷没收。
李瑄又令刘单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成立服务李隆基的机构。
李隆基如果有什么要求,通过刘单等官吏,告知李瑄。
他的言路和人身自由都被李瑄掌控,但名义上的一切,都照常运行。
显得李隆基不是完全被李瑄幽禁。
当天夜晚,李隆基一回到自己常居的南熏殿中,明显能感觉到不一样。
他失去了太多。
现在哪怕是身边的宫女宦官,都是李瑄的眼线,李隆基在马嵬驿政变后,就猜到这种场景。
入兴庆宫的机会,是他争取来了。
本来还有一些兴趣,但这一夜里,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侍奉他的妃子,让他看不到一丝温柔。
看她们,还不如去看龙池中开的荷花。
那出水芙蕖的娇媚,更让他想象到杨玉环。
深夜,李隆基又一次从榻上起身,他悄悄告诉高力士,让他携带信物,去太真观见杨玉环,聊表相思。
虽夜已深,但前往太真观的复道,依旧有天策卫把守,高力士也无法靠近。
李隆基也只能无奈叹息。
太真观中,杨玉环穿上素衣,不施粉黛,头上没有任何发饰,她也坐在月下发呆。
她最后坐马车入长安,山呼海啸中,她听到一些不寻常。
不过她没有走过朱雀街,而是被直接带到太真观。
这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道观,杨玉环再次进入的时候,杂草丛生,池塘内的芙蓉凌乱。
李瑄让玉真公主派遣十几个女道士,随杨玉环一起在太真观中修道,教导杨玉环道法的同时,主持太真观的日常。
杨玉环可以从其他女道士口中得知外面的消息,却无法将消息传出去。
她心中难以平静,除了种种旧想,更害怕关于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的消息传来。
她也想知道李隆基的处境。
因为她了解李隆基。
杨玉环以为她很了解李瑄,现在她才知道,她对李瑄一无所知。
李瑄的欺骗,也让她伤透心。
此时此刻,杨玉环看着天空中的皎皎明月,想起李瑄《水调歌头》中的高处不胜寒。
或许,那才是李瑄的追求。
这一夜,李瑄在天水王府,对灯看书至深夜才睡下。
刚到长安,天色已晚,他没有召见任何文武大臣。
只等着明日的大典。
他已经让监礼官通知文武百官,明日按照礼制,入太极殿中。
在京九品官吏,皆需要参加大典。
“咯咯…”
破晓,雄鸡啼鸣,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宿未睡的李隆基,在刘单的告知下,要参加太极宫大典。
同时,一份诏书被交到李隆基的手中。
李隆基直接打开诏书,脸色更白。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他只大致看一眼,就将诏书交给高力士。
届时由高力士宣读。
穿着黄袍,戴着皇冠参加大典,象征着权力的皇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四十多年前,他是九五至尊。
再回顾之前的辉煌,时间如反掌一样。
“圣人,请上车前往太极殿。天水王携带文武百官,已经在那里等候圣人驾临!”
刘单向李隆基提醒道。
他对李瑄忠心耿耿。
昔日状元及第后从军,更没想到会有今日。
李瑄让他成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名义上是李隆基的机要文书,实际上是监视李隆基,包括李隆基的起居、膳食都在他管理之内。
看似走出权力的中心,但这种重要职位能交给他,今后少不了富贵。
封王的诏书,就是出自刘单之手,早在咸阳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由李瑄过目。
“李七郎现在已不是天水王,等他成秦王后,再称呼他的爵位吧!”
疲倦的李隆基心情很不好,向刘单训斥一声。
“遵旨!”
刘单恭恭谨谨,应承一声。
他早已想好如何和李隆基相处。
挨骂、挑刺是必然的,一些牢骚,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可,没必要认真。
如果强要求他做些什么,违背李瑄的指示,他肯定不会去听。
重要的事情,他会禀报李瑄,由李瑄定夺。
李隆基见刘单这幅表情,还想说的话又吐回去。
他登上龙辇,在仪仗、华盖的拱卫下,通过夹城,进入皇城,行驶向太极殿。
此时,文武百官列队整齐,从太极宫的正门承天门进入,一路通过嘉德门,太极门,来到太极殿前的台阶下。
此时,太极殿的广场上,整洁严肃。
天策卫穿着崭新的大唐明光甲,持仪仗兵器,立于两侧。
在天策卫后方,是数以千计的宫女、宦官。
旌旗飘扬,华盖如云。
虽然是临时组织,但大典的仪式感,早已准备过无数次。
文武百官,身着各种颜色的朝服,手持板笏,列于殿宇之下,气势恢宏。
但他们的神态,却不是参加大典时的肃穆,目光之中,也是耐人寻味。
百官的站位,也非常模糊。
陈希烈虽然还是左相,但他唯唯诺诺,没人再当他是宰相。
李瑄没有像处理杨国忠一样,拉他去游街,已是万幸。
他现在只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以至于陈希烈身为宰相,没有领袖文武百官的站位,和前方十几名紫衣大臣并排站列。
那个男子还没有出现,谁敢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列?
“这会是什么大典呢?”
趁李瑄没有到的时候,有官吏忍不住窃窃私语。
“还能是什么?拜相,封赏的大典。”
一名官吏回道。
“圣人已经在李七郎的保护中,自封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没那么简单,昔日杨坚自封大丞相统领朝政,宰相又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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