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姑和我说是白大仙。”李氏拉着女儿走进厨房，小声道：“听说是你姑的婆家供奉的保家仙，她结婚后好几年不生孩子，她婆婆就给请了回来，不出一年，就生了你大毛哥。”
“你姑说这仙家对她有恩，她不能断了供奉。”
朱小环一听，心底起了一丝心思：“那咱们不用跟着拜拜吗？会不会不敬啊？”
“你姑说不用。”李氏拿出食材，“你姑说这仙家只是保家，随她来，跟她走，不和咱们家结因果。”
李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姑说是保家仙，我看着不像，别人家供奉的都是胡黄常柳，她供的是白大仙。”
“我偷摸去找神婆问过，人家也说，白仙灰仙是外五行里的，多在后面修行，供奉的人很少。你二姑供奉这位，定是老辈儿供奉过，祖先传下来的。”
“这白大仙啊，会治病。你知道吧，栓子半夜老哭。可自从你姑来了，栓子白天在她那屋待着，这晚上就再没闹腾过。”
“娘，你说我姑拜了那仙家，就生了孩子，我也去拜一拜，能不能……”朱小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李氏愣住，转头看向朱小环，她好似是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家闺女。
眼袋浅青，双颊微陷，眉间的川字纹清晰可见，眼睛却异常地晶亮。
明明皮肤粗糙干燥，脸色暗黄，嘴上的大红胭脂却涂得厚厚的，配上大红厚棉袄和头上的红头绳，才显得人有几分气色。
大声说话，动作麻利，干什么都小跑着，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看起来风风火火又精神十足。
朱小环见李氏只盯着她不说话，干脆直接出了厨房：“算了，不问你了，我去问问我姑去。”
站在原地的李氏转头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的闺女小环，只是看起来很好，看起来把一切都放下了。
其实已经魔怔了吧。
朱小环在厨房门口拿了一个小簸箕，随手扯下来一串玉米，敲了敲门，听见朱宝琴招呼，她才拎着东西进了屋。
“姑，我在你这屋搓苞米行不？”
朱宝琴把炕桌往炕里一推：“行啊，快上炕。”
待朱小环坐好，朱宝琴也随手拿起两根苞米，相互搓着，苞米粒噼里啪啦地掉进簸箕里。
“姑你别上手，我来。”说着就要抢朱宝琴手里的苞米。
朱宝琴用胳膊一挡：“俩人快，一个人搓这一簸箕，多累啊。”
“不累。在家的时候，二孩都说我，像个活驴似的。驴是干啥的啊，不就是干活的吗？”朱小环用力搓着手里的苞米，笑道：“他说我脾气也驴。”
“哪有？姑觉得你脾气挺好的，爽利明媚，看见你，心情都好。”
朱小环抿嘴笑道：“爽利明媚？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姑你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夸人都和别人不一样。”
“姑，我和你说，我这人啊，谁对我好，我就得对他更好。谁要是跟我不讲理，我比他还不讲理。”朱小环歪着头，一脸笑意：“二孩说我驴，那是说我不讲理的时候。”
“看得出来，你和侄女婿感情挺好。”
“嗯，他对我可好了，我这手脚凉，他天天晚上都记着给我打热水，泡手泡脚。”
“被窝里凉，他都给我焐热乎了，就连我晚上起夜，他都陪着我。”
“他心可细了，心里想着我，心里有我。”
朱小环脸上笑容消散：“就连我跳了崖，被找着的时候，郎中说我不行了，也是他，把我送去了洋人的医院。”
“那洋人医院多贵啊，他掏空了家底都舍得，就为了救我的命。”
“我那时候虽然昏迷不醒，但我能听见人说话，那医生问他保大还是保小，他爹娘都喊着保小，是他喊着保大，这我现在才能活着。”
“我当时要是醒着，能说话，我就得让他保小。”朱小环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有他那句保大的话，我就知足了。”
朱宝琴伸手想要安抚一下朱小环，手却被朱小环一把死死抓住。
“姑，我也拜拜白大仙，能不能给我治一治，让我也生个孩子。”
“这，这不行。”朱宝琴状若没来得及管理表情，面露慌乱犹豫，但凡会看点儿脸色，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来。
‘能治，但是不行。’
“不行？不是不能，对不对？”朱小环下地就给朱宝琴跪下了，“姑，你可是我亲姑，你不能不管啊！我要是被休回家，我就活不成了，你救救我！你救我一命吧！姑，我给你磕头了！”
“你别这样！”朱宝琴跳下地，坐在地上扶住朱小环，“这夺人生育之能，这有损阴德的……”
朱小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朱宝琴。
朱宝琴倒吸一口凉气，闭上嘴。
“姑，你是真的有办法。”朱小环从地上跳起来，跑出房，“爹！娘！你们快来！我姑有办法！她有办法让我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