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鹤认真组织着语言：“我的家人……有父亲，妈妈，哥哥，弟弟，妹妹，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
“我的外祖父、外祖母住在崎户村，他们是最先，从日本国来到满洲国的。”
“我和母亲、弟弟妹妹住在代浪村，那里一共六个村子，是垦荒开拓团。”
“我的父亲，两年前，在菲律宾战死了。”
“哥哥被招兵带走了……”
没人去打断和询问，都认真听着多鹤竭尽所能地，用简单的中国话，讲述她的过往。
在多鹤还小的时候，战争就开始了，她的父亲被征兵，参军走了。
后来她和妈妈、哥哥坐了很久的船，还有很久的火车到了满洲国，成为了垦荒开拓团的一员。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耕种的那无垠且丰饶的田地，是他们的政府从中国人手里夺来的。
他们的村子从建成的那天起，就被半米厚的护村墙围着，多鹤以为那是防范野兽的。
但是后来，当本国传来不幸的消息，广岛和长崎被美国人炸平，国家和军队都陷入困难后，护村墙就成了保护他们不被中国人杀死的最后屏障。
那时她才知道，中国人到底有多憎恨他们。
几乎是每天，中国人都来打他们一阵，火把和狼烟围绕着村子。
用中国人的话说，这就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不久之后，投降和撤退的消息传来，村长们带着大家，计划搭乘开往韩国釜山的火车，然后再从釜山坐船，顺着多年前他们来时的路线回去。
但后来他们又仓惶跑回了村子，因为苏联大兵的坦克已经开进入了中国，他们来帮助中国人了。
铁路上的火车里，搭乘的都是满满的苏联大兵，有十几辆火车那么多。
急转直下的形势让多鹤的外祖父中风更加严重，身为家中的长女，多鹤代替妈妈前往崎户村照顾外祖父母。
突然有一天，崎户村的村长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大家以为是村长得到了本部的消息，有了回家的办法，都带着期待聚集而来。
不似以往只针对家长的召集，这次村长召集了所有人，就连婴儿，都被他们的母亲或背或抱地带来了村神社。
崎户村的村长不擅长演讲，他就先向大家鞠躬：“经过大家的投票，一切必须在天亮前结束！”
村长没头没尾地这么说着。
投票？什么投票？什么时候投的票？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村长继续说：“大日本帝国的人民是太阳的臣民，战败的奇耻大辱远比死亡更加痛苦。”
“看看那些山上不停燃起的狼烟吧！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中国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也是元老们为全村五百一十三人做出的抉择！是我们撤离“满洲国”最尊严、最不痛苦的路线！”
“对于女人，是捍卫贞节的唯一路线。”
听着村长蹊跷的话，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多鹤的外祖父拉了一下多鹤，示意她蹲下。
多鹤缓缓蹲下身，外祖父用他那只唯一还算灵活的手，给她指出方向，让她去后面的杨树林里。
多鹤将木屐抓在手里，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走，外祖父母用身体替她遮挡。
爬进杨树林后，多鹤立刻躲到一棵山毛榉后面，往村里跑去。
身后是村长和元老们高声宣布的决定：“是日本人，就和日本人一块，有尊严地去死！”
然后枪响了，震天的哭喊声也响起，然后是一枪接着一枪的枪声。
多鹤躲了起来，她不敢去看，满脑子都是“嗒嗒嗒”的枪声回响。
直到她被代浪村的村长找到。
跟着代浪村村长来的，还有另外四个村子的村长。
他们是来找崎户村村长拿主意的，现在，他们看到了崎户村的决定。
多鹤跟着村长来到村神社前，五百多人，男女老少，全都躺在血泊里，已经泛黑的血液浸透了土地，弥漫的血腥味熏得人作呕。
崎户村的五百多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死了，即使没有被枪打死，也被人用刀划破或刺穿了要害。
多鹤想去找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但满地趴着的尸体，让她望而却步。
代浪村村长将衣服脱下来，盖住一个嘴里吞着枪，只剩下半个脑袋的老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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