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信陵君府。人去酒散,杯盘狼藉。
待众客走后,侯生才向信陵君力荐:我友朱亥,当世之贤也。身怀绝技,隐于市井,只为孝母,不肯出事诸侯。虽专诸、豫让,不及多矣;若为公子所用,必建不世奇功。
信陵君深以为然,连连逊谢,便将侯生安置府中客房,当夜无话。此后数日,便随侯生往市中多次拜见朱亥,待若上宾。朱亥来者不拒,但绝不答拜,信陵君不以为怪。
孟尝君当时相魏,门下宾客有增无减,复有数千之众。然闻众客说起侯生、朱亥之事,亦不由喟然,常对宾客叹道:信陵君折节下士如此,我亦自愧不如也。
周赧王中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283年。
秦、赵二王会于穰,再次定盟。然后秦王发兵,攻拔魏国安城,兵至大梁而还。
楚将淖齿弑杀齐湣王于莒邑之时,湣王之子法章侥幸逃出,由此变换名姓,入于莒邑太史敫家,潜身为佣。
太史敫有女聪慧,兼善识人,见法章状貌非常,怜而供以衣食,并与王子私通。
当燕军主帅乐毅长驱入境之时,齐国大夫王孙贾逃出临淄,因与齐湣王中途走散,当辗转还至莒邑家中,尚且不知齐湣王已被淖齿所杀。
其母见子还家,未待其下拜,便即张口骂道:你这逆子!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大王被淖齿杀害,尤且不知,尚何归焉!
王孙贾闻说齐王被淖齿杀害,热血上涌,乃对母亲拜了四拜,起身便即出门。
因入市中,袒露右肩,手持长剑,向围观国人振臂高呼:楚贼淖齿,乱我齐国,杀我君王。欲与我诛杀此贼者,请皆右袒!
莒邑市人闻而大奋,相从者四百余人,各持戈戟棍棒,攻入县衙。
淖齿正在县衙堂中,与掠来莒女嘻闹饮酒,忽闻院中扰攘,不由大惊。急起身离席,推门看时,未料早被王孙贾当头一刀,劈开脑袋,复又一刀,破膛剖腹杀之。
王孙贾既杀淖齿,于是召集齐国逃亡臣僚,欲图驱楚复国。因闻王子法章藏身于太史敫府中,于是率众入府搜出,拥立为王,是谓齐襄王。
楚军闻说首将已死,更无斗志,俱都出城,奔逃还国。
王孙贾即与众臣拥护襄王,共保莒城,以拒燕军;并传檄齐国全境,布告齐人:齐曾为五霸之首,岂可臣服胡狄之燕?齐国不灭,王已立在莒矣!
齐人闻之,无不振奋,皆谋叛燕。田单在即墨城中闻之,愈加顽强死守,更无降志。
镜头转换,按下齐国,复叙秦王。
便在齐襄王自立之时,秦、赵结盟,然后发兵攻魏。
赵国惟恐唇亡齿寒,出兵援救魏国。秦王遣使,责备赵国违约,声称赵军如若不撤,当举兵以向邯郸,先灭赵国,继而伐魏。
赵人闻此,举国惊慌。名家坚白派掌门公孙龙时在赵国,便向平原君赵胜建议。
公孙龙:公子便请遣使前往咸阳,责备秦王可也。
平原君:未知以何为辞?
公孙龙:此事甚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也。
平原君:此言何解?
公孙龙:既是秦王责我违约毁盟,公子便遣使往说秦王,赵国先与魏国结盟,方与秦约。秦国却不宣而战,率先攻打魏国,是秦王先违背盟约。赵国起兵应之,有何不可?
平原君深以为然,遂遣善辨门客为使,反聘秦国。公孙龙又恐赵使迫于秦王淫威,不能胜任,复派弟子扮作随从,前往咸阳,便以此言回复秦王。
秦昭王未料及此,张口结舌半晌,方才答道:既是双方皆有过错,互不责备便了。
镜头转换,按下秦魏,复说燕赵。
燕昭王依仗乐毅之力,尽掠齐国资财以归,于是国力大盛。为防备北部匈奴入侵,遂于二十九年大兴工程,在北部边境修筑北长城。
燕长城西起造阳(今河北怀来),东至襄平(今辽阳),长达千余里,规模巨大、气势雄伟;并在沿线设置上谷、渔阳、辽东、辽西、右北平五郡。
便在燕昭王全力修筑长城之际,赵国以廉颇为大将,于赵惠文王十六年率军伐齐。
廉颇时年已四十五岁,所学鬼谷兵法,此时终有用武之地。于是率军长驱深入齐境,攻取阳晋,威震诸侯。赵国通过此战,因而越居山东六国之首。
廉颇班师回国,被赵惠王拜为上卿。
亦在此年,忽有侠士自楚国而来,拜访屠夫朱亥。
二人相见,暗中较艺,相互佩服,继而肝胆相照,结义为异姓兄弟。此时侠士方才说出自己身份,原来却是墨子门徒,禽滑徒孙,无名无姓,道号飞飞子。
朱亥大喜,遂请侯羸来会,三人一见如故,复又结拜一次,是为“三结义”源起。
飞飞子在邯郸盘桓十数日,忽然心血来潮,欲要辞去。侯生及朱亥苦留不住,只得由他,于是置酒于肉铺,为其饯行。
朱亥:三弟,你实告我,今欲去往何处?
侯生:是也,为兄亦欲开口动问。
飞飞子:既是自家兄弟,便不相瞒。骊山老母,二兄可曾闻否?
侯生:鬼谷门、骊山派及墨家门,在诸子百家中皆属道门。鬼谷门是奉老子为祖,创派于鬼谷双子,今以乐池为掌门;骊山门奉骊姬为祖,乃上古大神伏羲及女娲之妹,前任掌门乃是齐宣王妃钟离春。墨家门却是墨子独创,传于其徒禽滑,掌门何人,今未知也。
飞飞子:人云兄长博学,果不其然。现任骊山老母,及本任墨家掌门,可知是谁?
侯生、朱亥:未知也。
飞飞子:现任骊山老母,便是当年刺杀庞涓,为孙膑复仇之智秋师叔;墨家掌门,却是区区不才,小弟便是。
一言出口,侯生及朱亥皆都失惊,张口结舌。
飞飞子:弟来邯郸,亦非凭空而至。其一是为观察赵国之政,欲赠天下至宝与赵王;其次是助师侄廉颇,建功立业,成就一世英名;其三,便是为二兄结交为友也。
侯生:按下天下至宝不论,则廉颇前番轻易破齐,建立不世功勋,是出于贤弟手笑耶?
飞飞子:兄长高明至极。正是小弟助此老师侄廉颇,暗中刺杀齐军主帅,助其成功。
朱亥:且慢!则天下至宝,是为何物?
飞飞子哈哈大笑,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囊,启囊出璧:便是此物!
侯、朱二人凝目望去,见是一块玉璧,通身碧绿,幽幽生辉,流光溢彩,更无一丝杂色。看过半日,皆都摇头,脸现迷惘之色。
飞飞子:二兄可识此物?
侯、朱:未识也。
飞飞子:此乃和氏璧也。昔日楚人卞和于凤栖之地得之,三献楚王,双足皆斫。因此璧所在,必能一统六合,称王天下,故曰是为天下至宝。
朱亥:既是天下至宝,却因何落于贤弟手中?
飞飞子:六十余年前,此玉被楚王赐予令尹昭阳。当时鬼谷门弟子张仪师兄,作客于昭阳门下。昭阳将此璧视若珍宝,因于赤山宴间展示众宾,传观之时被人藏匿,反诬张仪师兄。昭阳大怒,将张师兄笞责将死,此事便即不了了之。当时小弟正行经楚地,路过赤山,闻说张师兄受枉几死,遂查出窃璧之人,入其户杀人夺玉,此璧便入我手,以至如今。
朱亥:且慢!此段闲话,我也曾有耳闻。但有一事不解,倒要请教。
飞飞子:二兄但问无妨。
侯羸:且慢!我知二弟欲问者,是为何事。那便由我来问,既曰此璧是三弟亲手得之于六十余年前,则你今岁年齿几何?
朱亥:是也!某正欲问此。
飞飞子:糟糕!古人云,得意不可忘形,果是如此。一不小心,泄露天机也。
朱亥:你说,你说!究竟多少年岁?
飞飞子:倒也不甚太大,只九十三岁而已。
侯羸及朱亥闻此,皆显怒色。
飞飞子:二兄休怒。弟因曾习骊山门驻颜之术,故此不老。但正因如此,不敢在二兄面前妄自尊大,以免惊世骇俗。既我三人同气相求,排行前后,又何必如此在意?
二人听罢,沉默片刻,互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也便释然。
飞飞子:弟与二兄盘桓这许多日,本来亦甚不舍分离。无奈忽然心血来潮,默算时日,方知后日乃是骊山老母智月升仙之期。如此盛典,弟忝为墨家掌门,不得不去也。
侯、朱听罢,知其所言不虚,便各无言。当日宴罢,飞飞子拱手而去,鸿飞暝暝。
次日一早,赵惠王升殿坐朝,忽见案上多一布囊,此前从所未见。启囊视之,见是一块碧玉,深身通透,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赵惠王惊疑不置,转问宦都令缪贤:此乃何物?
缪贤:下臣不知。
赵惠王:是何人置于案上?
缪贤:下臣亦不知。侵晨扫庭时便在,下臣以为是大王所放,故未敢动。
赵惠王愈加惊疑,遂命缪贤:盛以托盘,传示众卿。
缪贤:喏!
于是果以托盘举之,遍行殿上,使诸卿传观。众臣看罢,议论纷纷,不得其要。
赵惠王:众卿!有哪位识得此物?
众卿皆都摇头。只有几个年长老臣,大胆奏道:只知是为璧玉,但不明其来历。
赵惠王见此,怫然不悦。
缪贤忽然说道:大王,臣之家客舍人蔺相如,或可识得此物。
赵惠王:蔺相如是何来历?
缪贤:其祖上世代乃为中山国玉匠,因中山国灭,身为战俘奴隶,被先王赐予下臣。臣见其颇有学识,兼且精于鉴玉,故释其奴藉,使为门客。
赵惠王:既如此,便速宣其上殿。
缪贤领诺而出,未过片刻,便带一青年入殿,拜于阶下:下民蔺相如,参见大王。
赵惠王:闻缪卿奏说,卿乃中山战俘,出于玉匠世家乎?
蔺相如:小民正是。
赵惠王:则你详观此玉,是何来历?若能辨识得出,孤有重赏。
遂命缪贤,将玉璧递之。蔺相如翻来覆去,细察半晌,复将玉璧还于家主,然后喜容满面,倒地拜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赵惠王:何喜可贺?
蔺相如:此乃荆山之玉,出于凤栖之所,昔为荆人卞和得之。初献于楚厉王,再献武王,因匠人不识,谓其欺君邀赏,故被刖去双膝。其后楚文王即位,卞和抱此璞玉哭于荆山之下,惊动文王,命人车载入宫,当场开璞,便得此玉。此乃和氏璧也,天下独一无二至宝。
赵惠王:照卿说来,此玉当在楚国,因何无缘无故,突现寡人面前?
蔺相如:俗语云,至宝识主。当初之时,越王允常曾请欧冶子铸造五剑,三长两短。将其三剑献于吴王余昧,长者二,是为湛卢、巨阙,短者一,是为鱼肠。巨阙剑殉葬余昧,鱼肠被公子光付予专诸,以刺王僚;惟余湛卢,吴王夫差随身自佩。吴王失德,其国将亡,则湛卢不翼而飞,自归楚王。和氏之璧亦同湛卢,故能寻主。今既现王庭,则赵国小则称霸诸侯,大则混一六合,独揽天下,事无可疑。故此小民斗胆,恭贺大王,得此至宝!
越惠王闻此,不由心花怒放,于是重赏缪贤,并使蔺相如为鉴宝郎。
赵惠王得到和氏璧之事,只一日夜间,哄传邯郸,全城轰动。当时邯郸城中,自有各国使节以及行商,于是不过旬日,此事又遍传天下。
楚国闻此,兀自半信半疑,兼且不甚以为意。秦昭王听说此事,却被“天下至宝,得之可以称霸天下”评语所动,遂立即遣使寄书,向赵惠文王提出,愿用十五座城交换此玉。
赵惠文王议于众臣:若将此璧与秦,其恐不可得,枉自受骗;若是不与,又惧其发兵来儿。如此奈何?
廉颇:秦有来言,我有去语。换与不换,亦应遣使回复秦王,不可示怯于人也。
赵惠王:卿言亦是。但谁可为使?
众臣闻此,俱都钳口不言。
廉颇:臣愿前往。
赵惠王:卿为三军主帅,岂可一日暂离?切切不可。
宦者令缪贤忽道:鉴宝郎蔺相如可以为使。
赵惠王:其认玉可矣,岂曰可以为使?
缪贤:臣尝有罪,欲亡走燕,蔺相如止臣,问我何以认识燕王。臣谓尝从大王与燕王会于境上,燕王私愿结友,故欲往投。相如却说,当时是因赵强燕弱,而臣为大王宠幸,故此燕王言此;若亡赵走燕,燕王势必不敢相留,反必为其擒送赵国。臣问如其奈何,相如便劝臣肉袒伏斧质,向大王请罪,大王果然赦臣之罪。此人智勇双全,故可为使。
赵惠王信以为然,遂宣蔺相如上殿:秦王欲以十五城请易和氏璧,卿谓可否?
蔺相如:秦强赵弱,不可不许。
赵惠王:若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
蔺相如:秦以城求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曲在秦。
赵惠王:缪贤荐卿为使,卿可敢使秦?
蔺相如: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
赵王虽不放心,更无良策,于是遂遣蔺相如奉璧,西入秦都咸阳。
秦王闻说赵使来至,乃聚宫人内侍,于章台召见。
蔺相如入见,以外臣之礼参拜。
秦昭王:贵使远来辛苦,是来以璧易城乎?
蔺相如:是也。
秦昭王:可呈璧以观否?
蔺相如不敢不从,乃自从人手中接过锦匣,启匣出璧,双手敬奉秦王。秦昭王接过,观玩半晌,不由大喜,复又传示美人及左右内侍。左右观罢,皆呼万岁。
蔺相如冷眼旁观,见秦王不提以城交换之事,知道其必无意偿城,乃思一计,上前几步,手指和氏璧道:此璧之上略有微瑕,大王曾见之否?
秦王闻言微惊,复将玉璧拿起,迎其日光照看,颠来倒去:其暇何在?
蔺相如:其暇甚微,请容臣指示大王。
秦王不疑有诈,遂将和氏璧递之。
蔺相如玉璧到手,忽后退数步,将身倚柱,怒发冲冠,一阵准笑。
秦昭王:卿此何意?
蔺相如:大王欲得此璧,使人发书至赵。我王悉召群臣计议,群臣皆曰秦贪负强,必以空言欺诈。是下臣以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况大国乎!故请赵王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秦庭。今大王见臣列观,不升正殿,是非礼也;得璧之后,传之美人,不提偿城之事,是戏弄臣也。既是如此,臣今自衬不能全身而出,则与此璧俱碎于柱可矣!
秦昭王:是寡人见璧心喜,失礼先生也。便请先生释璧,至前视图可也。你看,从此以往十五座城,皆都予赵如何?
蔺相如:十五城之图,倒不必急观。和氏之璧,虽天下至宝,然大王欲求,我赵王不敢不献。赵王送璧时,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宾于廷,臣乃敢上璧。
秦昭王:卿真烈士也。便许你斋戒五日,第六日相见于九宾正殿,公议易城之事可也。左右!替我礼送相如出宫,安置广成传驿,好生看待,不可有误。
蔺相如紧抱和氏璧,丝毫不肯松手,紧趋下堂离殿,还至馆驿。秦国驿吏调集全部驿卒,遍布内外,名为照顾,实为监视。蔺相如见此,放倒便睡,安之若素。
及至天晚,秦王令人送来酒食,以为赵使接风洗尘。使团上下皆都战战兢兢,蔺相如浑若无事,放怀吃喝,并与秦国仪官谈笑风生,直至酒足饭饱,佯作沉醉。
仪官辞归,天已定更。蔺相如一跃而起,乃使从者化妆衣褐,怀揣和氏之璧,以如厕为由,自厕所墙上翻出传驿馆舍,溜出咸阳城门,从小道逃亡,归璧于赵。
秦王斋五日之后,乃设九宾礼于朝廷,命至传驿,载请赵国使者上殿。
蔺相如至殿,再行外臣之礼,平身直立。
秦昭王:贵使,寡人奉命,已斋戒五日;河东十五城舆图,亦在于此。便请奉上和氏之璧,以令在座众卿一观,如何?
蔺相如:有何不可?
乃自从人手中接过锦匣,双手奉上。秦国宦者令双手接过,置于案下,缓缓打开。
秦昭王俯视其匣,见内中空无一物,不由惊呆,继而大怒。
秦昭王:大胆蔺相如,此为何意?你敢戏耍本王乎!
蔺相如:秦自缪公以来,至今二十余君,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臣诚恐见欺于王而负赵,故令人持璧以归,间道疾行,今已至赵矣。
秦昭王:你如此欺弄寡人,真不惧死乎?
蔺相如:小人区区一命,何足道哉?
秦昭王:如此说来,你赵国是欲拒绝寡人以城易璧之请耶!
蔺相如:非也。秦强赵弱,岂敢有违?大王只须遣一介之使至赵,赵王自然立奉璧来。今以秦国之强,若先割十五城都予赵,赵岂敢留璧,而得罪大王乎?臣自知欺哄大王,其罪当诛,然不敢奉璧于秦,空手而回。臣即请就其汤镬,唯大王与群臣孰计议之!
秦王闻此,与群臣相视而嘻,哭笑不得。左右大怒,欲引蔺相如下殿,秦王止住:今杀相如,终不能得璧,而绝秦赵之欢,实不值也。不如因而厚遇,使其归赵可也。赵王岂以一璧之故,欺我大秦邪!
蔺相如暗道侥幸,上前复拜:久闻大王气吞山河,高瞻远瞩,人不我欺。
秦王本来怒不可遏,被相如一捧,复又转怒为喜,于是以礼相待,宴乐以飨,再定盟约。廷见宴罢,毕礼而归。
蔺相如既归邯郸,和氏璧早至多日。赵王自送璧仆从口中,亦早得知蔺相如廷折秦王之事,今见平安归来,更加称赞,遂拜其为上大夫,就此一步登天。
自此而后,秦国果然不以十五城予赵,赵国亦终不予秦和氏之璧。
秦王毕竟不忿,于是再次出兵伐赵,攻拔石城。明年复又攻赵,再获全胜,斩杀赵卒二万余人。赵王只得认输,遣使求和,秦王从之,相约会盟于渑池。
赵惠王召集群臣,商议会盟之事,先发言道:秦人无信,若以楚怀王般对我,将如之奈何?若依寡人之意,不如不去。
廉颇:王若不行,是示弱于秦,且诸侯闻之,必笑赵国之怯也。大王勿忧,会盟之际,臣将数万精卒,布阵于国之边境,谅其不敢轻举妄动。
赵惠王:若其在盟会之所辱我,当如之何?
蔺相如:臣奉王以行,王若受辱,臣宁死折之。
赵王由此再无别辞,遂率卫队西行,蔺相如率诸文官以从。
廉颇送至边境,与赵王相约:大王此行,依渑池距此里程远近,加以会盟礼毕,往还不过三十日。若满月王驾不还,则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
赵王许之,不免流下一把惜别之泪,然后满怀悲壮,登车西去。
三日之后,赵、秦二王会于渑池。话不投机,假作投机;心怀愤恨,面显欢笑,当下会盟歃血,共说誓辞,永结和好。会盟已罢,下令排摆盛宴,双王举酒欢会。
秦王饮酒至酣,忽然说道: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一曲如何?
赵王不敢不从,于是移席就坐,鼓瑟一曲,响遏行云。
秦王闻罢,鼓掌称善。未知此乃暗号,秦国御史眼见主公鼓掌,遂持简上前,提刀刻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
赵王见此,脸上变色,欲待阻止,已自不及。
忽听一声咳嗽,蔺相如自座中立起,上前数步,至秦王席前躬身相请: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奏盆缻之曲,以相娱乐。
秦王脸现怒色,拂袖不许。蔺相如佯作不见,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只盆缻,置于案上,又递过一只鼓槌,将身拜倒,跪请道:请秦王击缻。
秦国群臣见此,皆都哗然,厉声喝斥:赵国下臣,怎敢对上国之君如此无礼!
蔺相如:来而不往,才是非礼。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因何不能请秦王击缻?
秦昭王:蔺相如,你屡次戏我,果不惧死否?
蔺相如:臣死无妨。但今在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以溅大王之面矣!
秦王左右闻此,纷纷拔刃上前,虚声恫吓。
蔺相如张目叱之,未料声如巨雷,满室轰响,震动屋瓦。于是秦王左右皆靡,情不自禁,复又还剑入鞘。又觉露兵于两国君主之前,乃是灭族大罪,只得复归原位,惴惴不安。
秦上军佐:适才蔺某一吼,声震屋瓦,此是甚公功夫?
秦下军佐:未知也。闻说西域羌胡之中,传有狮子吼功,不知可是。
秦上军佐:昔日此人来我秦廷献璧,倚柱而怒,其发可上冲冠,又是何功夫?
秦下军佐:亦未知也。许是鬼谷门不传之秘,我等皆非其敌也。
秦昭王耳闻麾下诸将窃窃议论,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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