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公子?”周嬷嬷一时都愣住了,愣愣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卫辞青,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不仅是周嬷嬷和周围拿着那婴孩手臂粗的木棍的嬷嬷们,就连跪在地上的花颜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卫老夫人盘着手中玉石佛珠的动作一顿,抬起暗色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卫辞青,眸光幽幽。
卫昼然更是惊诧地看向门口突如其来的卫辞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知道卫辞青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整个中堂之中蔓延着凛冽低沉气氛,跟随着卫辞青的来临,越发显得压抑不已,没人敢妄自说话,也没人敢妄自胡思乱想。
唯独只有卫昼然,看着卫辞青时再也没了平日的温和笑容,嗓音也硬气起来,只是说出来话还是要给足他面子:“今日听说兄长一早便进宫同皇上商议朝政大事,如今这样早就结束了?兄长不回苍梧苑,来这里做什么?”
大公子修身玉立,并未回答卫昼然的话。
见他并不说话,卫昼然察觉到气氛很是压抑焦灼,刚才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并不太好,反应过来兀自压了压心中怒火和屈辱,扯出丝许消息同卫辞青解释:“兄长莫要奇怪,今日大有不同,正是母亲料理府中事务的时候,兄长怕是不方便在这儿,兄长今日一大早便进宫了,此时怕是累了,不如请兄长先回苍梧苑中歇息,等兄长休息好了,有什么事再说不迟。”
卫昼然地对卫辞青说着,实则一旁人瞧着,卫辞青连个眼神都未曾落在他身上,与其说是卫昼然在同卫辞青说话,不如说是卫昼然在自顾自地说。
“然儿!”卫老夫人面色沉沉,像是预感到了些什么,示意卫二公子莫要说话。
卫昼然闻言,本就是忍气吞声,如今老夫人开口了,他自然有了底气不再陪笑,沉默着坐下。
卫老夫人将玉石佛珠拿在手中,再没有盘动,幽幽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卫辞青许久,才终于开口:“既然辞青来了,那正好,此事乃是关系到整个卫府名声的大事,不如也一起坐下来看看,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更为妥当吧。”
在场稍微有些眼力的人,心中已经开始猜测。卫老夫人嘴中说着疑问的话语,实则心中已经有了不少猜想。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门口的大公子身上。
“本相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同你们料理事情的。”卫辞青强势步入中堂,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浑身强大绝对的气场将一众周围的丫鬟都压得抬不起头来。
锋芒太强,戾气太重,只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就好像…就好像下一刻这天大的祸事和杀气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哦?也是,辞青向来不管府中事务,一心只有朝政大事,哪里会看得上深宅后院中的腌臜之事?”卫老夫人象征性地扯出笑了笑,那笑再假不过,之前早已经撕破了脸,如今也只不过是脸面上过得去就行。
卫老夫人就笑了一瞬,随即面色沉了下来,眸光不动神色地落在跪在地上的花颜身上,意味不明地问:“那母亲倒是想问问,辞青今日来此,所为何?总不能是来瞧瞧母亲吧?”
试探。
实在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卫辞青隔空对上卫老夫人的眸光,并未说话回答,只是片刻之后浅浅勾起了唇角,笑得讥诮又高傲,仿佛是在无言地反问卫老夫人,她配得上那一声母亲吗?
整个中堂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而大公子,就在众人怯弱恐惧又探究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地朝着花颜走了过去。
李嬷嬷和桑桑见状,登时心中大喜过望,看着大公子的眼神如同看见了天大的救星,同时为了给卫辞青和花颜两人让出空间,忙跪在了一边。
花颜整个人浑浑噩噩,勉强能够察觉到全场气氛不对劲,看着桑桑和李嬷嬷都到了一边,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个人跪坐在堂中,微微侧身朝后看去,便撞见了那双漆冷幽暗的凤眸之中,一瞬间……
花颜怔在原地,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公子朝自己走过来,一步一步的,仿佛走在她的心尖上,让她一时呼吸都放轻放缓,好像整个人魂魄都要离体,脑海中涌起无尽的希望和求生的欲望,可没等她高兴起来,便有无数的疑问和怀疑如潮水般冲了出来。
大公子……
大公子当真是为她而来的吗?
是为了救她么?
大公子可曾知晓,若是今日将她救了回去,便就是将他们两人的关系彻底公之于众,届时不止是她会遭到怒骂,纵使是大公子也会遭受无数非议。
他可知道,若是救了她,怕是就要毁了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官声和日后仕途啊!
没等花颜将脑海中无数的疑虑理清楚,那道修身玉立的颀长身影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没出息。”
花颜愣住,本来就因为没什么精神而昏昏沉沉的,更别说她此时脑海中又挤满了问题和猜想,根本跟不上卫辞青的思路,听见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更是没反应过来。
等她迟钝地明白过来,还以为卫辞青当真是要责骂她,方才被众人好一顿欺负打压,花颜都只觉得满不在乎,不仅没有办法想哭还被他们说的连连发笑,可一听见卫辞青的一句没出息,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如同滔天的潮水一般疯狂涌了上来,将花颜整个人都快要溺死在其中。
一瞬间,眼泪便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一般落下,根本控制不住。
小丫鬟那双水盈盈的鲜红眼眸,满是倔强和委屈地望着他,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只有眼泪忍不住。
她本就娇弱,如今面无血色,眼泪不断地落下,越发显得小丫鬟柔弱又可怜,如弱柳扶风,仿佛一阵寒风吹来,便能将她整个人吹走。
卫辞青瞧着她,对上那双水盈盈眸子的那一刻,只有一句话,可怜又可爱。
明明受尽了委屈,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假装满不在意,可一看见他又哭得像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孩子一样,偏偏就是如此,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之中,还是没有半分怨恨。
花颜哭着哭着就没什么力气,又不想看见面前的人,若不是他,她哪里要遭这份罪,还笑还责怪她!
不知为什么,就算在如此紧张凛冽的气氛之中,顶着众人满是探究的眼神,一看见卫辞青,花颜心中就是控制不住生出几分气性,甚至不想理他。
果然,他就不是来救她的。
许是气的,又许是因为实在没了力气,花颜身影摇晃起来,手脚无力地朝身边倒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倒是熟悉的冷竹香不受控制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让花颜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物。
随即他的胸膛浅浅振动起来,头顶上传来他清冷讥诮的低沉话语——
“怎么本相的身份很见不得人么?让你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不……不是。”花颜攥紧他胸前的衣物,小声地在他怀中辩解,想要同他说清楚,也想要劝他不要冲动行事,可她此时本就不太聪明,更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劝说他,只能老实巴交地道:“他们有些话…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很不光彩的事情,奴婢哪里好意思开口。”
“所以你就逆来顺受?好不容易养出几分脾气,只会用在本相身上?”卫辞青不遗余力地拆台,瞧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显然是一针见血说得她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反驳,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埋首进他胸膛做装死状。
卫辞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充斥着冷意的凤眸中也划过一抹笑意,随即望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卫老夫人,薄唇轻掀:“本相寻到了要的人,这便回苍梧苑,无需旁人驱赶。”
说着,卫辞青抱着怀中的花颜转身欲走。
“来人!将他们拦住!”卫老夫人神色骤然大变,将手中玉石佛珠扔在桌子上,碰撞出一连串的声音,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中。
当然,不包括卫辞青。
老夫人发话了,周围的丫鬟婆子就算再害怕,再踌躇不前,但在老夫人的命令下,也不得不上前拦在卫辞青面前。
卫老夫人又给身边的周嬷嬷使了个眼神,周嬷嬷顿时明白过来,虽说她还是惧怕于大公子的威压,但此时不是惧怕的时候,她忙冲到了门边想要将大门关上。
谁知道她刚动,门外一直守着的行之和朔风便一脚将门踹开,那架势瞬间将一向拜高踩低的周嬷嬷吓了一跳。
周嬷嬷在卫府之中,虽说拜高踩低,但也知敢在一众丫鬟小厮和嬷嬷中间,身手上好的侍卫,更别说是大公子院中的侍卫,她哪里敢轻举妄动。
周嬷嬷登时吓得面色一白,随即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卫老夫人,还没等周嬷嬷说话,门外便传来小厮禀报的大喊声:“老夫人!!他们…他们拿着刀剑,奴才们实在是不敢拦着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是谁的人,卫老夫人和二公子不用想也知道。
卫老夫人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眼下更是面沉如水,眯着眼盯着抱着花颜的卫辞青,手再也不碰旁边桌上的那串玉石佛珠,言语之中是压抑着的怒气:“辞青这是打算做什么?竟然在家里动起了刀兵?”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的意思。
卫辞青脚步没停,抱着花颜一步一步往前走,漫不经心地掀了掀薄唇:“本相说了,只为找人。母亲的人既然认不清这丞相府的正经主子是谁,自然是要小惩大诫,母亲说是与不是?”
大公子口口声声唤着母亲,实则言语中根本一点敬畏和尊重之意都没有,反而说到这两个字语气便变得讥讽起来,说出口的话语也是实打实一点面子都不给卫老夫人和卫昼然留。
倘若正要论起来,丞相府的正经主子,自然是丞相,纵使是有一品诰命的卫老夫人,真的要和卫辞青争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周嬷嬷!拦住他们!”许是大公子方才的态度太过嚣张,又许是老夫人铁了心要查清花颜的事情,拍案而起,登时吩咐周嬷嬷,看着卫辞青的背影又半是试探半是解释道:“辞青,你怀中的丫鬟犯了天大的罪,她身为你二弟的通房丫鬟,与旁的男子苟且不说,更是怀上了别人的种,你要走母亲自然好言相送,但是这花颜必须放下!”
说完,周嬷嬷便大着胆子拦在大公子面前。
卫辞青听见老夫人那明显的试探话语,分明就是猜想和花颜苟且的人是他,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能用此话来试探,他勾唇笑得讥讽,许是嫌弃卫老夫人太过蠢笨,又许是恨毒了卫老夫人和卫昼然两母子,并不想同他们两人多说话。
一旁的李嬷嬷瞧着,立马对着吓得胆颤还要执着地守在门口的周嬷嬷道:“周嬷嬷,你可看清了,这是丞相府,你拦下的人是谁?花颜姑娘身子虚弱,还怀有身孕,若是此时晕过去,你拦在这门口,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闪失,你可负的起责任?”
“你!你需要狗仗人势!”周嬷嬷是被大公子的气势吓得有些瑟缩,可顶着一众老嬷嬷和丫鬟们探究的目光,对上的又是她一向的老对头李嬷嬷,一时就被李嬷嬷那嚣张的模样气得不行,话里话外都指着花颜和李嬷嬷辱骂:
“李婆子,你以为你自己个儿又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大公子在此,哪里轮得到你在这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还什么花颜有了身孕,若是出了好歹我负不起责任,你不会当真以为花颜这个贱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么金贵吧?敢让你这样对我颐指气使的?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来历的野种罢了!”
一时整个中堂中都没有人敢说话,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想,没有几个人会像周嬷嬷一样这样心思蠢笨,还以为花颜同大公子没有关系,还敢这样破口大骂。
就连一直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难看的卫老夫人,在听见周嬷嬷说这番话之后也是无奈又气愤地捏了捏额角,像是被周嬷嬷的蠢笨气笑了。
“这府中的事物本相一向不曾管,倒是不知道母亲竟然是这样管人的,母亲身边的人竟然也是这样不知死活。”卫辞青闻言挑了挑眉,薄唇轻掀,瞬间如潮水般的强大气势朝着周嬷嬷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
他勾唇笑得邪魅又讥讽,淡漠道:“本相的孩子,难道不是这丞相府血脉最为纯正尊贵的子嗣?何时就成了野种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如同天雷一样劈在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头上。
没等周嬷嬷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行之和朔风带来的人直接按在了地上不能动弹,像是生怕周嬷嬷又不知死活地说出些什么话语,行之忙将布包将她的嘴塞得严严实实的。
与此同时在场众人都吓得浑身一抖,特别是刚才在偏院中几次三番对花颜挑衅,轻蔑的夏桃和春杏。
全都是惊吓得睁大了双眼。
花颜……
花颜肚子的孩子是大公子!
那一直以来同花颜苟且的…就是大公子!
她们方才口口声声骂的奸夫,竟然是大公子。
夏桃和春杏想起方才在偏院之中搜查东西时花颜的警告,一时后怕不已。
夏桃是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分,好歹将那面具还给了花颜。
春杏则是面色尽白,想起自己之前对花颜说的那些话就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又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花颜的东西抢过来。
卫辞青迈步便要走,怀中人身子冰冷,怕是要找郎中好好看看才是。
却被身后卫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语拦住了:“辞青,这样大的事情,事关我卫府名声,也事关你的官声和仕途,你不打算给母亲一个交代吗?”
卫辞青勾唇一笑,眸中全是漫不经心,偏头睨了卫老夫人一眼,说话间很是冷漠,因为太过无所畏惧而显得颇为狷狂嚣张:“她是本相的人,孩子也是本相的血脉,自然是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子嗣,如此花颜替丞相府留下子嗣,也算是有功一件。不知本相给出的交代,母亲可还满意?”
“你!”卫老夫人实在是没想到,卫辞青能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官声和仕途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更没想到为了花颜,卫辞青当真要同她们撕破脸,一点脸面都不给她们留。
一时,卫老夫人被气得拍案而起,面对卫辞青那毫不关心的模样,她竟然被气得哑口无言。
可她旁边的二公子卫昼然就不一样了,本来在卫辞青走进来的时候,他便感觉有些不对,所以想要阻止。
阻止不成,更是没有想到卫辞青会径直朝着花颜走过去,更会那样视若无人地跟花颜说话,言语和姿态之间都满是熟悉,根本不像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人。
可惜隔得太远,并没有听清卫辞青同花颜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此时他心中已经不停在怀疑,如今听见卫辞青亲口承认,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卫辞青与花颜说话的姿态和深情不能说是熟悉,只能说是无比亲昵,就仿佛日夜相伴之人。
这一认知,直接让卫昼然彻底被气炸了。
他在知道花颜与旁人苟且之时,他那时只觉得生气,更多的是失望,失望是没有想到花颜会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生气则是因为花颜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竟然给他带了绿帽子。
可如今在知道花颜的奸夫竟然是他争夺了小半辈子的敌人卫辞青之时,卫昼然才彻彻底底地忍无可忍。
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地自信都被花颜彻彻底底地踩在了脚底,又被卫辞青轻蔑地黏成数不清的尘土。
自己的心上人,明明是他房中的人,却被他一生之敌抢了过去,甚至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怀上了卫辞青的孩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卫昼然大步地朝着卫辞青走过去,一把就拦在了卫辞青身前,满眼怒容再也没有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一触及卫辞青凉薄讥诮的目光时,就好像是老鼠遇见了自己的天敌,纵使是在暴怒的气头之上,可是身体和心里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
卫昼然还是下意识想要躲,结果被他硬生生地忍住,但也实在不敢开始就直接质问面前的卫辞青,反而是抿了抿唇,看着他怀中的花颜忍着怒火,满眼的不舍和深情:“颜儿…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你是被卫辞青强行逼成这样的对不对?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我进的卫府,怎么会突然心甘情愿地跟着卫辞青?肯定是他强取豪夺,不顾你的意愿强逼你的对不对?颜儿你告诉我,你开口说说话啊!如果你真是被卫辞青逼迫的,你告诉我,你只管告诉我和母亲,我们定会为你做主,今日这事的错也不再在你身上,保证不会伤你一根手指头。”
听见卫昼然的话,也不知道是他哪一句话戳着了卫辞青,他头一回没有给花颜的说话的机会,而是挑眉直言不讳:“若是一个女子心不甘情不愿,她有的是法子叫自己怀不上身孕。”
“不会的,不会的!万一她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她不愿意怀上你的孩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解决呢?!颜儿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卫昼然被卫辞青轻飘飘两句话气得泪流满面,却还是执拗地望着卫辞青怀中的花颜,就仿佛当真是多么多么深情的人。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她爱本相?”卫辞青反唇相讥,随口说出的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卫昼然说到歇斯底里,看着卫昼然那样破防失常的模样,卫辞青像是还觉得有些不够,补充道:
“不过你说的有一句话是对的,是本相强迫于她。可愿不愿意不重要,本相看上的人,一辈子都是本相的人。”
“卫辞青,你欺人太甚!我将你当成兄长,不管平日你再如何嚣张伤人,我都百般讨好退让,只是为了换一个兄友弟恭的结局,可是你!不仅屡次三番地欺辱于我,竟还敢将我房中的人光明正大地抢过去!你可知道她是我思慕了十几年的人,你怎么敢?!兄夺弟妻…简直是奇耻大辱!”卫昼然已经被卫辞青的话气得整个人快要爆炸,情绪激动到面红耳赤,看着就像是失了神志的疯子哪里还有平日半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抓着卫辞青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大喊:“卫辞青,你简直不是人,你欺人太甚!”
“就是要欺负你!你奈我何?!”卫辞青沉声呵斥,他那双幽沉漆冷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卫昼然,显然情绪也被挑动起来,眉眼间全是对于卫昼然的不屑和轻蔑,眼神中的狷狂和讥诮毫不遮掩,审视着卫昼然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看一眼便要蹙一下眉头。
其实卫昼然同卫辞青都是身材颀长的那一挂,卫昼然也是京城公子哥中身材匀称高大的,也算是个中翘楚。
可卫辞青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他骨架大,肩宽窄腰,看着清瘦便越发显得高大颀长。
卫昼然单单放在那一群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可每每卫辞青同卫昼然站在一处,卫昼然便显得泯然众人矣,无论是从身段相貌还是气势,都是全数被压倒,卫辞青大获全胜的局面。
眼下明明两人都是手头之上,若是换成旁人,卫昼然此时还能轻易比得过,气势也能压上去。
偏偏他面前的是卫昼然,是整个大景国百姓一致认为的美男子和敬仰的丞相大人。
只是稍微一碰撞起来,卫昼然便显得不够看,就好像是不用动手,卫辞青便能轻而易举将卫昼然压制得死死的,丝毫不敢反抗一般。
中堂的奴才们此时更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自己的性命。
只有行之和朔风不用担心,反而行之在听见卫昼然控诉卫辞青的话语之后,像是听见了这天下最不要脸的话语,被气得冷笑连连,看着卫昼然还有话说,他便抢先开口反驳:
“属下竟不知道,二公子的脸皮能这样厚!还对我们家公子百般讨好退让,只求一个兄友弟恭的结局。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自己丧良心吗?兄友弟恭,好一个兄友弟恭。二公子是忘记自己十年前曾做过什么了么?若是二公子忘记了,属下可记得清楚的很,有的是力气和能力帮二公子想起来。十年前二公子竟然能够做出那等事情,便就想到会有日后会有如今。好意思说兄友弟恭?还不是因为你无法同公子抗衡了?
但凡今日这丞相之位不是公子,而是你,你恐怕早就要取公子的性命了吧?大家也不是今日第一次认识,二公子你装什么好人?你之所以对公子讨好忍让,都是因为你自己无能,只能忍气吞声!还说什么兄友弟恭,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行之这一番话说得是心不红气不喘,更是流畅,没有半分打结结巴的问题。
旁边的朔风看得是叹为观止,震惊和解气之余,又恨自己没有这样聪明的脑子和灵活的口舌,帮自家公子骂回去。
公子是丞相,是文官之首是天子重臣,若是说这些话便显得不够大气,而公子也不屑于逞口舌之快,从来只是真刀真枪的报复回去。
但是他与行之可和公子不同,他们没有什么大不大气计不计较的说法,遇见了辱骂公子的,他们当场便要骂回去解了气再说。
行之一番话说得卫昼然目眦欲裂,更是提醒他不停想起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卫昼然看着卫辞青被气笑了,像是辩无可辩哑口无言,又像是理不直气不壮,“好好好!卫辞青我今日不同你逞口舌之快。你既然敢做出兄夺弟妻此等寡廉鲜耻的腌臜事来,想必也想好了日后有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会受到怎么样的影响。我要告上官府,告上皇上,让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看看,他们百般尊敬仰慕的当朝丞相是不是君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卫昼然便要走出门去告官府,行之和朔风立即便拦在卫昼然的面前,不让他离开。
卫昼然一个读书人,迂腐古板有余,身手胆量却是不足,看着面前行之和朔风拦着他的长剑,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看见行之脸上的嘲笑反应过来,立刻怒生质问:“你们…你们做什么?!还敢拿刀剑吓唬我?那便就是动用私刑,我要将这一条加上状纸,告上官府!”
谁知,听见他的话,卫辞青只是睨了行之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让他去。”
那满不在乎的轻蔑模样,就好像料想到了卫昼然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是明晃晃的不屑,就好像在看着卫昼然说,你去,拱手送你去,你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身为男人的尊严几次三番被卫辞青踩在脚底下百般摩擦碾压,圣人脾气都忍不住,卫昼然更是气上了头,气急败坏地要冲出门去,却不想卫老夫人及时开口将他拦住——
“然儿,莫要冲动行事。”
“母亲!”卫昼然显然不肯放弃,转身满是不解和不甘地望着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安抚性地看了一眼他,随即脸色铁青地看着卫辞青的背影,再没了之前装模作样的一声声辞青:“你就当真不怕,兄夺弟妻一事传扬出去,毁了你自己经营多年的官声和未来的仕途么?”
看着像是问话,又像是是温和的提醒,其实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传扬出去?”卫辞青闻言,神色没有半分起伏,背对着身后的卫老夫人,淡声道:“你不会的。因为丞相府名声本就是一体,本相的官声若是有损,那卫昼然的官声又会如何?此事涉及整个丞相府上下的名声,母亲是聪明人,就算是为了卫昼然日后的仕途,也不会轻易让此事传扬出去。”
卫老夫人没想到卫辞青当真这般有恃无恐,本是被卫辞青算计了个底儿朝天,看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就不难猜出他恐怕早已经算出了今日她和然儿的反应,也算准了她为了然儿和自己的名声不会让此事泄露,正好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卫老夫人在整个卫府的深宅后院中谋算了大半辈子,自从卫辞青进入朝堂开始,桩桩件件都输给了卫辞青,如今更是被他算计在掌心之中,她的脸色怎么会好看?
她阴沉着脸,像是有些不甘心,又问:“我不会说,可在场人多嘴杂,丞相怎么就算的清楚他们中间不会有人祸从口出,便将此事传扬出去呢?”
“这样的事情,母亲会让普通的奴才前来伺候么?”卫辞青淡定反问,不仅没见过卫老夫人的威胁和警告放在眼里,甚至背对着她看都不看一眼。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的,稍微有些心眼都知道要找家中签了死契的下人来看场子才是。
卫老夫人又一次感受到了卫辞青的可怕,他如今越是可怕越是老谋深算,她便越是悔恨,悔恨当初没有将卫辞青掐死在襁褓之中!
卫老夫人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不动刀兵,不声不响,卫辞青再下一城。
“你记住,是你自己眼瞎,才丢了自己的心上人,怨不得别人,从此之后她不再是你房中的人,而是苍梧苑的人。”可他也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眸光施舍般落在卫昼然身上,说完给行之递了个眼神:
“将卖身契取回来。”
行之颔首,上前便要找卫老夫人讨要。
说完,只觉得胸前的衣服紧了紧,卫辞青垂眸看下去,便迎上那一双水光潋滟的清澈眼眸。
花颜轻声提醒道:“公子,焕颜霜被抢走了。”
说这话时,花颜眸中泪水纵横,面无血色,神色委屈又不舍。
落在卫辞青眼里,分明就是花颜忍了好久的委屈,强忍着委屈想要咽下去,可又实在舍不得自己送她的东西,才忍不住提醒。
一时,卫辞青只觉得心都化在她楚楚可怜又隐忍的眼波流转之间,随即看向跪在一旁的桑桑,冷声道:“将焕颜霜拿回来!”
“是!”桑桑之前便心疼花颜,被周嬷嬷和她身边那几个狗仗人势的丫鬟欺负成那样,心里早就憋屈得不行,如今得了大公子的吩咐,自然是要好好大展拳脚一番。
桑桑起身便到了周嬷嬷的身边,此时周嬷嬷正被身边的小厮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看着桑桑一步步靠近,吓得止不住地往后瑟缩,被布包毒死的嘴里也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呵!你个老妖婆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在偏院之中砸姐姐的盒子,抢姐姐的焕颜霜,那时候的气焰多么嚣张,你既然敢抢了焕颜霜,那你也应该做好了要被责罚的准备!”桑桑说着,冷笑着伸手就要从周嬷嬷的身上搜出焕颜霜。
谁知道,周嬷嬷被小厮们按在地上都不消停,还想要挣扎。
桑桑见状,是直接一巴掌朝她那有块烫伤疤的半张脸上狠狠扇了上去!
耳光声响彻整个中堂,周嬷嬷像是被桑桑一耳光打傻了,愣愣的也不挣扎了,任由桑桑从她的衣袖之中找出了那瓶焕颜霜。
桑桑还嫌不够解气,朝着地上的周嬷嬷啐了一口:“什么身份,什么档次,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老脸,本来就长得丑就不说了,被烫了更是吓人的很!还敢打姐姐东西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都是奴才,你有什么不一样?皇上钦赐的北疆岁贡,一两千金起,这一瓶怕是买你十辈子一百辈子都够了,也是你配用得上的?!就你这样拜高踩低的老妖婆,一般的药给你用都嫌浪费!”
周嬷嬷闻言更是吓得瞪圆了眼睛,满是后怕和恐惧!
岁贡,那竟然是北疆岁贡!
还是皇上亲自赏赐的!
幸好她还未曾用过,若是当真用了让皇上知晓,那便是偷盗岁贡的死罪!
夏桃和春杏更是紧张得连咽了好几口口水,“皇上钦赐的岁贡”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让她们背后冷汗直冒,想起之前在听雨轩偏院中所说的话,恨不得猛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差点就祸从口出,没了性命,当真是惹错了人!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大公子竟然轻易就将皇上钦赐的北疆岁贡赏给了花颜!
桑桑这一通骂完,也算是解了气,她这小丫头骂人的模样实在是泼辣,骂的原本一脸怒容的李嬷嬷都忍俊不禁,更别说一旁的嬷嬷和丫鬟都有些呆愣。
卫老夫人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被人这样欺辱。
被主子欺负了还要被奴才欺辱,实乃欺人太甚!
周嬷嬷是她的陪嫁,如今桑桑仗着有卫辞青便如此打骂周嬷嬷,无疑是等于骑在卫老夫人的脖子上造次,她恨不得现在就发落了桑桑!
桑桑则是收敛了神色,拿着焕颜霜仔仔细细地给卫辞青呈了上去。
卫辞青接过,扫了一眼地上的周嬷嬷:“母亲身边的人既然自己教不好,那便本相勉为其难替母亲料理了。朔风!”
“是!”朔风闻言,立刻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带着那几名小厮就将周嬷嬷带了下去。
卫府所有的奴才,纵使未曾侍候过卫辞青的,也很大程度上从骨子惧怕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手段狠厉。
只是他向来很少过问内宅之事,便无以得见他冷酷无情的模样,但若是他亲自开口料理的人,便就是生死难料。
卫老夫人听见这话,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猛地甩袖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连带着她日日都要盘的那一串玉石佛珠都狠狠砸在了地上,碎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玉石佛珠的碎屑残块。
卫辞青原本丢下一句话迈步便要走。
卫昼然却不管不顾地拦了上来,眼眸之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卫辞青,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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