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飞瑾奋力挣扎着,却被侍卫死死摁住,她发髻散乱,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从而有些口不择言:
“我爹爹是太常寺卿,你们岂敢!你们岂敢!”
盛飞鸾一愣,便知盛飞瑾此话一出,她的结局,已定了,心下多有不忍,只能偏过头去,不欲再看。
宋兰亭俯身,眼神疑惑:“太常寺卿?”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哦,是那个求取功名不成,便入赘皇家的盛焙?”
盛飞瑾听出他话语中的轻蔑之意,便知端出爹爹也是于事无补,情急之下,强撑心神,敛了泪珠,又急急道:
“我母亲是明安公主!是太后所出嫡公主,你一个异族庶子,怎敢杀我!”
明安长公主,戚太后独女,当今陛下的胞妹,身世显赫,尊贵无双。
然而宋兰亭笑了笑,慢悠悠道:“这就是盛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盛飞鸾心下一紧,眸中寒冽如锋,恨不得当即就将她杖毙,俯视向她,厉声冷斥:“放肆,你一介奴生子,也敢称明安公主为母亲?”
盛飞瑾彷如坠入冰窟,浑身血液冰凉,瑟瑟发抖:“鸾姐姐……连你也……”
盛飞鸾冷笑一声,伏地跪道:“还请三哥哥替母亲做主,拔了她的舌头。”
“哦,那就听淮安的。”他声音清淡,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陆温。
陆温明了,微微点头,横过匕首。
秦无疏面露不忍,正欲要辩,被一旁的杨玄泠制止。
他沉声道:“她之过,并非女子间的口舌之争,身份再如何的金尊玉贵,在天家威严、皇室尊荣前,你我皆是蝼蚁。”
秦无疏颓然道:“难不成咱们就眼睁睁……”
杨玄泠的目光露出一丝怜悯:“谁叫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盛飞瑾唇齿颤颤,险些就要晕过去,却倒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幽香阵阵袭来,她噙着泪珠,艰难的抬起头。
陆温垂眸,在她耳边轻声道:“再哭,我就真割了你的舌头。”
盛飞瑾无声的张了张唇,当真止了声音,也忍住了泪。
陆温手中短匕轻抬,寒光一闪,被她拢住的那一抹被汗液濡湿的乌发,齐齐断裂。
她的指尖漏出一簇绵长又乌黑的发丝,朝宋兰亭疏懒的笑了笑:
“于女子言,发如生命,断发犹如自绝,殿下以为如何?”
宋兰亭眸中略有惊诧,唇角却是一勾:“倒是个心软的性子,既如此,将盛二姑娘,送去玉清庵修行吧。”
他挥了挥袖子,侍卫来将人拖了下去。
殿外雷鸣电闪,鼓乐复响,娇俏的舞姬,又伴着轰隆的雨声翩然起舞。
宋兰亭百无聊赖的坐回上首,目光掠过仍旧恭敬柔顺的依偎在他身侧的陆温,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武将之女,身法诡谲自是应当,她却称自己庸碌无能,柔弱可欺,常眉目间作出一副冷冷凄凄的柔弱美人之姿。
作给谁看?
旁人看不出来,他却尽收眼底。
他如她所愿递了刀,她却出人意料的,并未借他之势立威,是真贤良,还是作给他看,以表示自己是真贤良?
陆温捧着酒盏,低眉敛目,轻柔唤他:“多谢殿下为狸奴出气。”
宋兰亭饮了半盏,眉心那颗红痣愈发鲜艳,他慵懒的掀起眼帘:“可遂了你的意了。”
陆温嘴角一勾,眼角微微添了一抹薄红:“除去外祖父,殿下是唯一一个对狸奴这么好的人。”
他的眸光悠远空茫:“陆国公父子,是怎样的人?”
陆温一怔,她的父亲一生恪守律法,严肃板正,只因外族侵扰,忧心百姓,提枪上马,披甲从戎,驻守西北十三郡,战功赫赫。
兄长更与谢行湛同年进士及第,甚至压过了谢行湛,一举夺下殿试一甲,是真正的状元之才,可见才名之惊绝。
一朝覆灭,她成了罪奴娼妓,父兄满身污名,她却辩无可辩。
从未有人问过她,她的父兄,是怎么样的人。
陆温沉静道:“父兄常年驻守西北疆域,狸奴自幼是养在外祖父膝下的,因此父兄为人,狸奴不得而知。”
圣旨已下,覆灭既成事实,她若称一句父兄有冤,便是质疑天家律法不公,只怕立刻就要成了面前人的刀下亡魂。
她不愿平白父兄背负这等污名,亦不愿落入这般陷阱,她低着头,眉目恭顺。
宋兰亭又斜斜瞥了陆温一眼。
若非方才她那一出偷梁换柱,他怎会吃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庶女的耳光。
心头只觉她看上去虽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孤女,实则心肠颇黑!
他微微一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你是将门嫡女,若是陆国公还在,看见自己的女儿一副手不能提的模样,会不会气的从坟头里爬出来?”
陆温眉目轻蹙,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细声道:“殿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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