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在侧的侍卫当即上前,将李景隆抓住。
场中不少人脸色皆是大变。
李景隆身为曹国公,又素来有“儒将”美称。
人长得英俊,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与许多行事粗鲁的武将大不相同。
也因此,他在朝中的人缘极好。
此际见他落难,许多前来观礼的官员,顿时都蠢蠢欲动,想要出来为其求情。
他们用眼神相互交流示意,这一幕都被朱允熥看在眼里。
终于,一名官员率先出列。
“吴王殿下,曹国公身份尊贵,纵使有错,也应由三法司审讯,交朝堂公议,方可定罪。”
“殿下岂能如此轻率杀他?”
朱允熥悠悠问道:“你是想说,本王做得不对吗?”
“曹国公公然质疑本王没有资格做天下武将之师,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这名官员拱手道:“殿下,曹国公……”
“回答本王的问题,你觉得他说得对,还是不对?”朱允熥打断了他的话。
官员脸色微变,几个呼吸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道:“下官以为,曹国公所言,不无道理。”
“殿下不能做天下武将之师。”
“好!”朱允熥挥了挥手:“那你就和曹国公一起上路吧。”
侍卫们一听,当即将这名官员也按住。
还未等有其他人出来说话,朱允熥目光冷冷扫过下方,说道:“还有没有人想为曹国公求情的,现在大可站出来。”
“今日是大明军事学院开学之日,本王正好杀几个人祭旗。”
现场刹时间鸦雀无声。
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三人皆怒目而视,却不敢多言半句。
甚至,当朱允熥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三人还迅速收敛眸内怒意,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半分异动。
纵使是他们不怕死,却也不能上赶着给送人头啊!
李景隆终于慌了,高声喊道:“我是大明国公,歧阳王之子,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陛下是赐了你宝刀,但也只许你杀三品以下的官员。”
“三品以上,只能先行收押,再行定罪。”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你大概忘了,皇爷爷还令本王监国,朝中大小事务,皆由本王决断。”
“你这个国公该怎么处理,自然也在其中。”
“拉下去砍了吧。”
待卫抓着李景隆往下拖。
“你……你……你敢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见陛下!”
“你不能杀我,我要见陛下!”
……
李景隆终于被吓坏了,哇哇地大喊大叫。
但很快,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两名侍卫用盘子端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送了上来。
朱允熥瞥了一眼,挥手道:“将人头挂到学院的旗杆上面去。”
“告诉外面的人,大明军事学院乃是国之重地,凡有无故冲击学院,扰乱学院秩序者,皆如他们一样,杀无赦。”
侍卫领命而去。
场中众人刹时间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轻言半声。
黄子澄倒是曾几度向朱允炆示意,希望朱允炆出面阻拦,救李景隆一命。
他毕竟是朱允熥的哥哥,若真拼死拦着的话,朱允熥也会非常难办。
然而,朱允炆心中一直想着母亲生日宴时再对朱允熥下死手。
此时却不愿节外生枝。
对黄子澄的暗示,皆视而不见。
眼睁睁看着李景隆被杀。
朱允熥的目光,倒是几次望向他。
见朱允炆无动于衷,脸上不由泛起笑容,嘴角稍稍翘了翘。
“刚才李景隆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诸位觉得他说得对不对呢?”
“都议一议吧。”
杀了李景隆,朱允熥仍不打算就此放手。
闻言,常升第一个响应道:“李景隆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他的话根本就不值一驳。”
“殿下杀他正国法,杀得好!”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就都跟着附和了。
“李景隆之言,大错特错,杀之不冤!”
“我看李景隆分明是妄测帝心,自以为可借此邀名射利,内心阴暗不堪,狂言攻击吴王和燕王,污蔑我大明皇室,该杀!”
“李景隆所言,粗一听以为有理,细一想却皆是狂妄悖逆之言,这等小人,砍头算是便宜他了!”
“李景隆公然冒犯吴王,扰乱大明军事学院开学典礼,若不杀他,何以明国法正人心?”
“只杀他一人,处罚太轻。卑职以为,应该将全家皆诛之!”
“附议!全家皆诛,如此以后才不会有人再胆敢冒犯吴王殿下。”
……
脑袋只有一个。
李景隆身为国公,吴王说杀就杀了。
这时候吴王再让他们议死者的言论,当然不会再有人站出来为李景隆喊冤。
要不然,就得像那名之前为李景隆求情的官员一样去赴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给李景隆定了十几条大罪。
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人头落地。
总之,吴王杀得好,杀得妙!
朱允熥静静听着,并吩咐旁边的人:“将诸公所议的李景隆罪状,详细记录在案。”
“今日虽不是在朝堂上,但文武百官都在,众人一起公议,与朝堂公议也一般无二了。”
“待明日整理公布出来,登之于《大明日报》,正好塞天下悠悠众口。”
书吏闻令,立即领命。
朱允熥的目光,又望向了观礼席的黄子澄、方孝孺等人。
观礼的人群中,有不少出言谴责李景隆。
然而,还有许多仍默不作声。
他们不敢公开反抗,便用沉默以对。
“方先生,你是饱学之士,在儒林中素有声望,天下间仰慕你的人不计其数。”
“你对圣人之学,钻研极深,了如指掌,你来说说,依圣人之道,长辈是否可以拜晚辈为师呢?”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又皆是大吃一惊。
众所周知,方孝孺与吴王素来不和。
当初更是公开拒绝当吴王的老师。
如今吴王当众问他,他又会如何回答呢?
许多人甚至暗暗猜测,以方孝孺刚直不阿的性格,必定会出言冲撞吴王。
吴王或许正是借此举,杀掉方孝孺?
但还有很多人仍然觉得不对,若方孝孺借机怒斥吴王,纵然是再将他杀掉,于吴王的声望,亦有极大损害。
吴王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
让方孝孺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做法。
方孝孺显然也没有料到朱允熥会点自己的名,顿时目露震惊之色。
但很快恢复镇静,走了出来。
朱允炆再也坐不住了。
他太清楚方孝孺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委屈求全的。
能保持沉默,已经是最大的忍耐。
若一定让他开口说话,他恐怕宁愿人头落地,也不愿迫于朱允熥的权势,说出违心之语。
“方老师是忠厚之人。”朱允炆为其求情道:“三弟,就不要为难方老师了吧?”
“为难?”朱允熥哈哈大笑道:“这怎么能说是为难呢?”
“方先生学问深厚,德高望重,本王相信方先生一定不会随意曲解圣人之意,一定会秉直而言。”
“才请方先生出面,评一评适才李景隆所言的是非,以正视听!”
“二哥怎么能说,这是为难方先生呢?”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方孝孺身上,道:“本王相信方先生的人品,绝不会说违心之言。”
“本王可以向方先生保证,无论方先生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事。”
“若有人以方先生的话,来为难方先生,威胁方先生,本王第一个饶不过他。”
“方先生,请吧!”
“大家都愿洗耳恭听呢!”
方孝孺自知避无可避,只得开口道:“自三皇五帝……”
“方先生无须长篇大论。”朱允熥笑道:“方先生只需回答本王的问题即可。
“依圣人所意,学无先后,唯达者为师,对吗?”
方孝孺道:“是!”
朱允熥又问:“刚才李景隆说,长辈不能拜晚辈为师,请问方先生,圣人是否说过这样的话。”
方孝孺摇头:“没有!”
朱允熥再问:“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还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后世韩昌黎以为,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敢问方先生,韩昌黎是否有曲解圣人之言,还是深得圣人之心?”
方孝孺道:“韩昌黎所言,深得圣人之心!学无长幼尊卑,唯道而已。”
朱允熥微微一笑,方孝孺的回答,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毕竟,对方孝孺这种人来说,虽然也会为圣人之言作注,给出自己心中所想要的解释。
但这也建立在那些话本身还有解释空间的前提下。
可不是能随便瞎说的。
释经,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何况,朱允熥早就令人调查过方孝孺,翻过他对这些问题的注释,清楚方孝孺的理论。
“方先生以为,依圣人之论,长辈可以拜晚辈为师吗?”朱允熥接着问道。
他又迅速补充:“方先生只需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
“可以!”万众瞩目中,方孝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场中,无论是支持朱允熥的,还是反对他的人,都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万万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方孝孺竟然站队站到了朱允熥的那一边。
朱允炆、黄子澄、齐泰等人,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先前还为方孝孺的安危担扰,唯恐他直言得罪朱允熥,招来杀身之祸,可听到他这番应对,几人却皆觉得,仿若有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力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方孝孺竟然帮着吴王说话?
难道他早就暗中投靠吴王了吗?
朱允炆只感觉自己的心头,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亏自己还这般看重他,整日里尊称他为老师。
谁能料到,他竟然是一个二五仔呢?
而支持朱允熥的人,则是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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