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吴王府内,朱允熥笑容满面。
姚广孝抚须而语:“方孝孺学富五车,又坚守信义,令人钦佩。”
杨士奇却是连连摇头。
同为儒门弟子,同样读圣贤书,他却对方孝孺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
与外人不一样,杨士奇很清楚方孝孺不是怕死,更不是被吴王收买了。
他只是认死理,不知变通。
朱允熥所提的问题,刚好是他所认的“理”,方孝孺也就很坦诚的认了。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他支持吴王,背叛献王的“铁证”。
易地而处,若换了是杨士奇,他绝不会只知认死理,而不晓权变。
不过,方孝孺这番举动,终究是在客观上帮了朱允熥一把。
杨士奇虽然心中嘲笑方孝孺的迂腐,却又为此而感到高兴。
姚广孝提议道:“吴王殿下或许能趁热打铁,再设法添一把火,将方孝孺拉拢过来。”
“此人在儒林中的名望极高,他若是倒戈助殿下,则殿下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声望,能大大提高。”
朱允熥笑道:“我在天下读书人中,哪有什么声望可言?就算再怎么提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虽然写了一首诗一幅对联,因而被天下读书人捏着鼻子认可他算是有几分才华。
可也仅此而已。
《大明日报》因为全部用白话文写作,更是被无数读书人斥为粗鄙不堪。
当然,这不影响他们每天都去订购阅读《大明日报》。
骂归骂,看归看,两码事。
朱允熥的行事风格,与儒家要求的“谦逊恭谨”,可谓是相去十万八千里,完全南辕北辙。
凡是听过他所作所为的读书人,鲜有不摇头的。
读书人中的好名声?
对朱允熥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据探听司打探到的情况,不少江湖豪客,绿林好汉倒是对他赞不绝口。
认为吴王性格直爽,豪气,敢作敢当,毫不惺惺作态,放在江湖上,绝对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方孝孺此人,若他愿意投到我门下,我也愿意千金买马骨,虽然他并不堪大用。”朱允熥道:“只怕人家再如何落魄,也不会拜我门下的。”
姚广孝笑道:“贫僧是念及此人读书不易,惜才而已。若他始终不愿,那也无法强求。”
妖僧佛脸轻叹:“以他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若他不能为吴王殿下所用,那便杀了吧。”
……
方孝孺悠悠醒来。
睁眼便看到黄子澄正坐在床边,神情复杂。
他猛地伸手抓住对方,道:“黄兄,你一定要信我。”
“我绝无勾结吴王,背叛献王之举。”
“此事我可向天地发誓,向圣人起誓!”
黄子澄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霍地一下,挣开方孝孺的手,站了起来。
“我信你?可你叫我如何信你?”
“昨日在军事学院,你回答吴王的问题,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公开支持吴王,这可没有冤枉你!”
他怒声震吼,咆哮如雷。
直震得窗户都刷刷作响。
方孝孺连声否认:“此事从何说起?”
“我所支持的,只是圣人之言,是圣人的教诲。”
“我可没有说过一句,支持吴王收燕王、收梁国公等功勋武将为弟子。”
黄子澄冷笑道:“有区别吗?”
“你都说了,长辈可以拜晚辈为师,在天下人眼中,这不就是为吴王摇旗呐喊,明确支持吴王吗?”
朝中官员和天下读书人反对朱允熥这样做,其中最大的理由,便是长幼有序。
朱允熥身为晚辈,不能收长辈为弟子。
结果方孝孺却站出来释经——依圣人所言,长辈是可以拜晚辈为师的!
那读书人再反对的话,就是反对圣人了!
哪个读书人敢反对圣人呢?
“不是,绝不是!”方孝孺矢口否认:“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长辈可以拜晚辈为师,这是圣人的教诲。”
“可前提是,这名晚辈,必须学识渊博,品德高尚,远超长辈。”
“吴王粗鄙无礼,学问不堪,无才无德,他有什么资格,当天下武将之师?”
“他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无征战经验。”
“亦不曾写出过锦绣文章,有不世之才。”
“也没有熟读兵法兵书,深得孙子真传。”
“他……他……他根本不配!”
黄子澄耻笑道:“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当时怎么不说清楚呢?”
“你是畏惧他吴王的权势,贪生怕死,才故意只说一半吗?”
方孝孺正待出言辩解,不是自己不想说,而是朱允熥根本没有给机会让他说,此时,黄子澄话锋一转,叹道:
“吴王虽然狂妄囂张,所行无忌,举止无礼。可若论才学,却还是真有几分的。”
“若不论辈分伦常,他当那群武将的老师,却也不见得就不够格。”
“你口中的圣人教诲,正好助他找到了理由。”
方孝孺怒道:“黄口小儿,能有什么才学?”
“你不要被他一首词给吓住了。”
“我特意去问过昔日教过他的老师,吴王从前并无太高才学。”
“所写的诗词,水平也非常之低。”
“若说他因故太子薨逝,遭受刺激而性格大变,还能勉强说得通。”
“若说他一夜之间,便能写出惊世诗词,我却是半点也不信的。”
“依我之见,他那首写长城雪景的词,多半是别人帮他写好,他照着背出来的。”
“至于后面的那幅对联,则是陛下为了抬高他的声望,令人代作。”
“此子根本没有那般才学!”
黄子澄双眸微闪,眼底一抹精芒,骤然亮起。
事实上,他对此也非常疑惑。
方孝孺私下找机会去问过从前教朱允熥的老师,黄子澄又何尝没有问过呢?
他甚至还翻看了朱允熥从前写的诗词。
那些诗词的水平之低,足以用“不堪入目”四个字来形容。
与献王朱允炆尚且差距极远,就更不用说与他写的那首词以及那幅对联相提并论了。
然而,当日出题的题目,确实是他临时所想。
若朱允熥刚好就令人事先准备好了那首词,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方孝孺“背叛”后,朱允炆也怀疑起了黄子澄。
朱允炆与朱允熥是多年的“兄弟”,对其还是十分了解的。
很清楚朱允熥从前写的诗词文章是什么水平。
可黄子澄出题作诗,朱允熥却写出了惊世之作,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
从前,朱允炆不曾怀疑过老师。
苦思不得其解。
如今,被方孝孺“背刺”,连带着也质疑起了黄子澄。
会不会是他与朱允熥串通好的呢?
因而,在黄子澄去献王府见他的时候,怒言相问。
黄子澄有苦也说不出,只能暂时离开献王府,想着等朱允炆气消了再说。
正好遇到昏倒在王府大门前的方孝孺,念及往昔交情,便将他带了回来。
听到方孝孺的话,黄子澄沉吟道:“若真是如此,你可以设一个局,揭穿他的老底。”
“也唯有如此,才能表明你对献王的忠心,表明你从未背叛献王。”
方孝孺精神一振。
这倒是一个办法。
若是揭露了吴王无才却欺世盗名的真相,自己背叛献王的嫌疑,便可以彻底洗清了。
在天下人眼中,他就还是那个风骨峭峻,忠心不二的方孝孺!
“好!”方孝孺应声而答。
旋即又皱起眉头:“要让吴王露出马脚,还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这只怕不易。”
以朱允熥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他们能随便出题考的。
何况吴王还到处与人说,诗词歌赋皆是小道,自己平常不作诗。
更不与他们这些读书人谈论诗词歌赋。
“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黄子澄笑道:“听说有一个名唤罗贯中的人,今日约了一群书生,在城中的聚贤酒楼,一起饮酒,谈论古今事,引得许多人都前往围观。”
“罗贯中?”方孝孺脑海内立时想起一个人,道:“那个喜欢写传奇故事的罗贯中?”
此时的罗贯中,已经垂垂老矣。
虽然从未参加过科考,但因为一直著书,他在明初的读书人中,也勉强算是有几分薄名。
方孝孺也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在方孝孺这类正统文人眼中,罗贯中不去精研圣人之学,却醉心于写传奇故事,属于不务正业之辈,登不了大雅之堂。
他与罗贯中这种人,当然也没有啥交往。
骤然听黄子澄提起,不免有些不解。
此事与吴王,又有何关系?
黄子澄解释道:“听说吴王平日里,喜欢看一些传奇故事,还特意令人搜集。”
“他办的《大明日报》上,不也有许多此类故事吗?”
方孝孺冷哼了一声。
对许多读书人而言,看传奇故事打发茶余饭后的闲暇时光,也不失为人生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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