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一痛,如被当众鞭打。
他的手渐渐紧攥成拳,话语如犀利的尖刃刺向我,“什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什么‘似被前缘误’,你对我根本没有情。你冷得像条死鱼,我简直以为自己方才是在……”
双目陡然睁大。他的话似刀锋凌厉地刺入我双耳。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赤裸的身体异常屈辱和寒冷。
“你满口谎言,狐媚惑人,我却情愿信你!”他走过来,像野兽逼近猎物,一手掐住我的喉咙,“说,你今夜到底为何而来?”他使出的力道并不大,这动作却深深伤害了我,“是为了替萧史求情?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裴青!”明灭不定的灯火中,他酷冷的面容有些扭曲。
直到他终于放开手,我才爬起来自己穿衣服。他转过身,不愿看我……我走到他身侧,跪下给他磕了头,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龙泉殿。
大雨还没有停。我忘记把伞放在何处,便乱步走进雨中,任雨滴打得面颊生疼。绝望的感觉避无可避,在心房左冲右突……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因为雨太大了,四面八方都是雨。
这样近的路,却走了这样久,终于碰到出来迎接我的阿君,慌忙拿伞遮了我,紧紧地搂了我的身子,“夫人怎么浑身都湿了?你的伞呢?大汗责骂你了吗……”
我什么也回答不出,已经变成一块呆滞的木头。
阿碧默默烧了水给我沐浴。我任她舀起一勺勺热水浇在身上,洗去周身的气息,洗去这个夜晚的屈辱……
一夜枕泪而眠。清早起来,风停雨住。见不得众人的眼神,便非要出去在湿滑的石径上乱走。我知道宫里一切荒凉之处,在那里可以尽量少碰见人,这些地方我都已经和步影走得很熟。
想到步影,心里剧痛。一场和亲,我害死了我的侍女们,害死了裴冕,害死了青的一家人,连马也害死了,现在,还害了萧史……
青,我那样坚决地要回去他身边。可是,他会不会想再看到一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况且他身边,已经有了仙蕙。
端庄娴静的仙蕙,丹凤眼的仙蕙,有强大家族支持的仙蕙,爱着他的仙蕙……
失了身的我,成了他人侍妾的我,已经“死”了的我,满嘴谎言的我……
纵然再面对他,如何对他说出一路走来的一切?若能再面对他,又如何忍心不说出这一切,而安心去欺骗他?
“夫人!”一声低呼惊散我的沉思。回头去,却是一个不相识的侍卫站在一箭地开外。他扫视了一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萧总管的人。”
我见他面生,便没有理睬。
他见我不答,将胸前衣襟拉开些,露出小半根碧箫,“萧总管身陷死狱,叫我来请夫人去,有要事相告。”
我见了这碧箫确是萧史的,才信了一半,问他道:“死狱中定有重兵把守,我怎么能见得着他?”
这侍卫连忙答道:“实不瞒夫人,萧大人今日午后便要处斩。这里的规矩,死前可以饱餐一顿。狱里有几个自己兄弟。夫人打扮成送饭食的侍女,我领着夫人,好见上最后一面。只是要快,再晚了只怕……”
午后处斩……好狠的耶律楚!萧史要见我,一定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即便危险,我有何惧?
我不假思索答应道:“好,快些准备吧。”
这是我第一次被带到宫里的死狱。走过一段宽敞甬道,连接着的是一级级向下的石梯,脚下一踩一滑。甬道两边燃着火把,投下鬼魅般的黑影。
钟鼓突然在宫阙城堞间咚咚响起,沉沉敲打我的心。越走越往下,越来越黑。石梯的尽头两边突然现出囚牢,一间一间紧密的木栅栏。远远的一声尖叫,尖锐刺耳,碾在心上。我闻到淡淡的血气和腥味,感到一股末日之气在四周荡漾。
这侍卫感觉到我的恐惧,轻轻拉了拉我。我低下头,端着的食盒遮住了半张脸。
走过几重关卡,他拿了令牌解释。守卫都颇严,仔细打开食盒来一一检查。我大气也不敢出,只垂了头恭顺地听候吩咐。幸好来前换了侍女装,还拿黄粉涂了脸。
如此几番,才到最里面一重。这侍卫贴耳低语:“我在这里把守,夫人快些进去。一炷香时间,绝不可多待。”
我点点头,走进囚牢。
囚牢十分昏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我踩到软软的东西,差点跌倒,才发现是地上铺着的稻草,散发出一股霉烂味道。走到里层,这里点着灯,比外间稍光亮些。灯火投在墙上。我看见墙上挂满各种刑具,在灯火的投照下结成狰狞乱影。
背光的柱上绑着一个人。
我悲极而哭,“萧大人!”矮身放下食盒,疾步到他面前。
重重的铁链缠绕在萧史身上,雪白衣衫上触目尽是斑斑血迹,干结成块。走近了,才看见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压在铁链下。我双手触着这铁链,硬把大哭的冲动克制成低低的呜咽,“是我害了你……你都是为了我……你死了,我也决不独自活着……”
他睁开眼,见了是我竟浑身一震,“你来这里……大汗知道吗?”
我想起那个要杀他的人,咬牙切齿道:“休要提他,我恨这个人!是他给你用刑了?”
“别说了!”他突然大吼。
我惊得一个踉跄。
他盯着我,眉目间写满惊慌,“谁、谁叫你来的?”
我惊慌失措地注视着他的眼神,顿时站立不稳,像踩在棉花上——上当了!
就在我明白过来的同时,牢房里突然大亮。原来方才囚牢蒙了一层厚幔。现在这幔帐被人扯开,光亮立刻扑满整间牢房。厚幔之后竟然站了一整排侍卫。
我惊恐万状地注视着从幔后漫出的那片红裙,好似吸血蝙蝠从巢穴中飞腾而出,“是你!”
“是我!”
我们彼此眼中都是恨不得互啖其肉的凶光。
“萧大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她阴毒地说:“应该问你自己。你从我这里夺走大汗,却又干出这样的好事!”
“什么大汗,”我厌弃她到极点,“再不要了!”
她森森地笑着,缓缓道:“再不要了?我真是很佩服你的胆量!”她转头向着厚幔后道:“她方才的话,大汗可是都听见了。”
听到“大汗”两字,我像是突然被掏空了的口袋——这是一个并不十分高明的计策,然而我却这样准确地掉进了特意为我而设的陷阱,给出了律妃所要的一切。
耶律楚从幔后出来,走得极慢,像是很吃力似的。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双眸像是蕴满戾气的寒潭,深不见底。
“大汗!”律妃向他恳求道,“下决心吧,还在犹豫什么?”
耶律楚像是漠不关心地看着她,冷冷道:“你一早求我来看的惊天秘闻,就是这个?”
律妃道:“自从这汉女来后,搅得天福宫一日不得安宁,多少侍卫为她送了命,今日还敢偷入死狱密会死囚。大汗还要纵容她吗?”
耶律楚始终没有看我一眼,言语还是那么冰冷,“这个死丫头哪里有这本事?是你引她来的吧。”
“是,什么都瞒不过大汗。”律妃脸上的惊异一闪而过,“但是她方才的话,总不是我逼她说的!我只叫人去问她要不要见萧史。若此二人没有私情,她怎么肯冒死前来?”
私情?我真想上前掐死她。
耶律楚的肩膀微微震动,直直朝我走来。一股冷意从我头顶灌下,噬骨蚀心的冰凉。
他的眸子由琥珀色转成了蓝紫色的幽光,“你和萧史,果然有……私?”
“没有,”我坦然对上他的眼神,清清楚楚说道,“我与萧大人是清白的。”
他眼中的怀疑并未因我的回答而稍减。我突然想起他昨夜的话:
“你是不该跑出去,但是该死的并不是这件事。”
“若心不在这里,我也不需要你的人。”
“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难受。”
原来那时他已心有芥蒂。我以为他说的是裴青,却没想到是萧史。忍不住凄然一笑,我昨夜实在是自投罗网。
耶律楚盯着我的嘴角,却突然撇开眼,盯着牢内某处,眼皮轻微地抖动着。他的神色疲倦而索然,负于身后的双手却握得指节发白,忽然迈开步子向狱外走去。
律妃霍然而动,抢步拦到耶律楚面前跪下,急道:“我数次苦谏大汗都不愿听!就连萧史杀了黄总管,大汗还是不信他们有私。今日到这地步了,大汗……你……果真是被我说准,着了她的魔,还是中了她的盅?”
“够了!”耶律楚断喝,额上青筋突突跳动,伸出一手将她架开,偏过头对身边侍卫说:“萧史处斩便是,不用再报我知道!”
我被这“斩”字震得浑身一颤,牙齿咬得几乎要碎成齑粉,“萧大人一片忠心,却要被斩。大汗为何不分黑白?”
耶律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尽是复杂的意味。
我直愣愣地瞪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他只是一语不发,这样静静看着,像在审视一道无解的谜题。
他终于把眼光掠开,“至于……她……带回妃离宫去,我不想再见到她!”说罢拔腿又要走。
“大汗!”一声厉唤响彻整个牢房,“若我有十足证据证明他二人有奸情,大汗还不惩处她吗?”此刻的律妃像是守候已久的困兽,眼中尽是狠意。
耶律楚脚步一滞。
律妃密切地注视着耶律楚的举动,赶紧道:“只要大汗留下片刻,便可看到这个汉女的真面目!”说罢对着我狠狠道:“你敢不敢和人证当面对质?”
我扬起下巴,“你能有什么人证?你会的,不过是落井下石!”
耶律楚蓦然转身,皱起眉头看着律妃,脸上显出不耐之色,“赤珠,你也回宫去。此事不许再提,我……不想再听。”
律妃绷紧的身子顿时虚脱,一怔后霍然大笑,冷冷的笑声在四壁乱撞,“大汗到底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耶律楚清矍的面庞上顿时涌起怒色,声音有些嘶哑,“你说什么?”
律妃突然站起来,往后连退数步,靠在幔上,一手脱下腕上镯子,狠狠掼在地上。哐当一声,那镯子立时摔成数段,碎片横飞,惊得我闭目一抖。她双眼血红,声嘶力竭,“我以述律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整族不得好死,如同此镯!”
她发下这般毒誓,我心头立刻被不祥之兆占满。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是做了充足准备,才敢这般破釜沉舟。
耶律楚也怔住了,他的脸色渐渐铁青。
“好。”他低沉道,“你既以述律家起誓,也不由我不听。你且道来!”
律妃庄重地跪下对着耶律楚深深一拜,“谢大汗!”抬起头来如鹰隼般注视着我,“今日之后,天福宫里,有我无你,有你无我!”
我扯动有些僵硬的脸,故作镇定地冷笑,转头看了绑在柱上的萧史一眼。
他一声不吭,微闭着双目,沉静的面庞如同止水,没有一丝波澜,想是已昏迷了。
“述律赤珠,你实在太过狠毒。”我摇头道,“天福宫有你,怎么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一个女人?”
“到底是我狠毒,还是你淫贱,带一干人证上来,自然见分晓!”律妃朗声道,又转身求耶律楚,“请大汗容我一一问来!”
耶律楚已在侍卫搬来的圈椅上沉沉坐下,听罢这言,向律妃微微颔首。
我不知律妃到底抓住了什么把柄,便也只得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她先召来的是自己泰宁宫里的侍女,“把当日在长河边的情形说与大汗听。”
几名侍女依次跪下。其中一人道:“那时这汉女来东丹不久,还未得大汗恩宠。一次娘娘带我们到长河边散心,却遇到这女子在那里鬼鬼祟祟。娘娘好言问她,她却出言不逊。娘娘欲责罚她,没料想萧总管突然从旁出现,替她脱了身……”
律妃道:“那时,他们怕是已结下私情了。”
我不由冷笑,“这也算人证?传唤自己宫里侍女,她们当然按你的吩咐说话!”
律妃瞪我一眼,“急什么?你的丑事一件件慢慢说来。”说罢又传南宫守卫,“你那日在群帐外看见了什么?”
那人低首道:“大汗恕罪!那日原是小人守备南门,因一时内急,便往后边荒凉处去。在无人处听见有个帐内传出女子呻吟之声。我觉得奇怪,便让在旁边。后来看见萧总管抱了个女子从帐里出来,神色很慌张……”
律妃嘴角牵动了一下,向这守卫道:“这女子你可认得清楚?”
这人点点头,眼光畏畏缩缩地在牢内兜了一圈,慢慢落在我身上,伸出一根手指,“就是……这个女子……”
我立刻驳斥他:“那日我突然发病晕倒,多亏萧总管发现,才救了我……”说罢看着耶律楚,“后来之事,大汗也是知道的。”
耶律楚还是黑着脸。
律妃斜眼看我,有些鄙薄之色,“只是你二人躲在那荒凉之处,无人知帐中做甚,弄得如此快活,竟然昏了过去。”
我被她抢白,一时羞愤,别过头不愿看她。
律妃走到牢狱中间,立定在那里,双眼像夜猫闪亮,“你初次侍寝的那个晚上,前半夜大汗还在军帐内议事,是谁在龙泉殿里吹笛,那曲子好生哀怨!又是谁在殿外吹箫?那情景好生动人!月夜合奏,实在是一对怨偶!”
我惊愕无比,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这律妃看来是每时每刻都监视着我。我忍不住又偷瞄耶律楚。他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已隐有山雨欲来之色。
我只得极力稳住心神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在宫中,并不知吹箫者何人,何来合奏之说?”
律妃盯着我的双唇,神色嫌恶无比,像是在看世间最污秽的东西,“诡辩!我本想留些余地给你,你认罪即罢,否则,”她转向耶律楚的方向,双眼蒙上哀伤之色,“只怕天福宫颜面无存。可叹大汗这样的人物,却要为人耻笑连一个女人都管束不了。”
耶律楚坐着没动,手却紧抓着圈椅扶手。
我恨不得啐她一口,急道:“何须你留余地?你几时这般好心?你是述律家的侧妃,我是汉人侍妾。这天福宫里到处是你的眼线。虽不是你宫里人,但还不是唯你是尊?纵然你说我勾引了宫里所有男人,也一定有人作证!”
她发间插着的一支海东青震翅金簪颤动着,尖利的喙向我逼过来,“若作证的,是你妃离宫中之人呢?”
妃离宫?我心里一沉,忍不住退了一步,但想起阿君和阿碧,还是摇头道:“我宫里不会有这样卖主求荣之人!”
“那就好!”她击掌数声,掌声清越如同刀劈坚冰,“把妃离宫里的奴才带上来!”
不多时,阿君阿碧和其他一些奴仆们都低首走了进来,在湿暗的牢狱地上跪下。他们想是也从未来过这死狱,个个都簌簌发抖。
律妃艳若流霞的双眼依次扫过他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妃离宫中忠心的奴才。但你们要记住自己首先是大汗的人。若有人对大汗不忠,你们绝不可姑息养奸,否则……”
众人都伏首磕头,“奴才们不敢……”
律妃声音陡然拔高,异常刺耳。她手直指绑在柱上的萧史,“看,这个人,他与你们宫里的主子有没有私情?”
众人进来时都只低着头看地面,此时才敢向那柱子一看,见萧史浑身血迹被绑,都吓得噤若寒蝉。阿君的眼神向我一瞟,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牢内如此之静,远处传来犯人的哭喊和求饶声,我心里像被猫抓挠过似的难受。等了好半日,仍无人应声,悬在半空的心这才略略安定。
我冲述律赤珠道:“你要知道,这世上之人并不都如你一般歹毒。我宫里没有说谎之人。”
律妃并不答我。她走近奴仆们身边,话语一字一句吐出,“看清今日的情形吧。若是查实你们有隐瞒包庇之罪,宫里的刑罚可都是明明白白立下的。”说罢眼神向墙上各种刑具扫过去。
有数人跟着她的眼风看向墙上,浑身都抖得像筛子似的。突然就有人哭了,抽抽搭搭的,又不敢发出声音,极其压抑的样子。我心中悲苦万分。这些奴才跟着我,也都是饱受惊吓和煎熬。
律妃更走近些,语气放得稍缓,“是何人在哭泣?”
哭声立刻停止了。人群后面一个女子低声答道:“是……奴婢小月……”
律妃看着她,放柔了声音,“小月你尽管说来,不要怕!”
那小丫头半天不敢抬头,身子缩成一团,猛然间惊跳起来,“夫人、夫人,宫中刑罚太可怕,我不想死啊。”
我仔细辨认这丫头,却想不起来,心下焦躁得像燃起火,但也只得道:“你休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并没有私情,你们也无须受刑!”
那丫头抖抖索索地看我一眼,又急忙把眼神收回,很怕的样子。
律妃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大汗在此做主,谁也不敢难为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保你无事!”
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夜我去耶律楚宫里,为我取伞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她是个刚来的,只不过在外殿当差,并不进我内宫。她能说出什么呢?
小月很感激地看了律妃一眼,壮了壮胆,半天才说话,还带着一两声哽咽,“我看见……那日萧总管在宫外杀了黄总管,拉着夫人的手一起进来。他们哭作一团。后来萧总管要出去,夫人拖着他不肯。萧总管拿了个红盒送给夫人。夫人哭得伤心,也要跟去,是阿君姑娘把夫人锁了起来……”
我越听越不对,心下暗悔那日太急,不曾防备宫里众人之眼。如今她说出送红盒之事,实在叫人不能不猜疑。我又气又急,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律妃见我发急,冷笑道:“你宫里确实没有说谎的人啊。要证实这丫头所说也并不难,只需问问在内宫里当差的阿君和阿碧姑娘!”
阿君阿碧二人皆为我心腹,应当无差错。
律妃的眼光先看向一直服侍我的阿君,“这些事阿君姑娘想必更清楚了。”
阿君镇定自若地磕了个头,才回道:“小月新到妃离宫,当日情形并不十分了解。那日阿碧离宫,夫人为保她险些被黄总管所杀。萧总管一向知道大汗宠爱夫人,因此拔刀相救,打斗之间误杀黄总管。夫人有咳血之症,自从受寒后病情加重。奴婢不能出妃离宫延请巫医,屡次请求侍卫们向大汗禀告夫人病情又都不成,因此斗胆请求萧总管为夫人取来止血药。药已服用,红盒还在宫中。大汗可派人验看,奴婢绝无欺瞒……”
阿君话未说完,律妃已打断她,“好极,你之言更证实小月并未说谎。宫中侍卫无数,只有萧史这样关心你主子的病,冒死送药,好不感人!”说罢对我一笑,“他待你可真是比大汗还有心哪。”
我想起被禁足于妃离宫内时耶律楚的不闻不问,心头涌起凄楚之感,“只是一盒药,就能咬定我们有私吗?”
“那么,这个足够吗?”律妃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和她的声线一样高高扬起。
牢里众人都抬头观看。我也不禁注目。她手一动,卷轴抖开,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那是我二哥景宏给萧史的画像!
“这画像可是你的?”律妃的眼神咬住了我震惊的表情。
我无法否认,因为这画像与我除了穿戴不同,实在是太像了。
她见我默认,很是得意,问旁边一侍卫道:“这画像从何而来?”
那侍卫行礼道:“是从萧总管帐中暗壁内搜出。”
律妃哼了一声,把画像举到我面前,“请你解释,你的小像怎么去了萧史帐中?”
我张口欲言,嘴角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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