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片厅堂,仅吴正一人守在灵前,屋外夜鸟咕咕啼鸣,声色空灵,院内婢女仆妇心有畏葸,早早归寝,吴府上下阒静得令人透不过气。
堂外忽然一阵窸窣声响,吴正抬头去看,却见是婢女阿娇,此刻正缓缓行向自己。
阿娇行至吴正跟前停下,吴正氐惆问道:“阿娇,你怎么还不去睡?”
阿娇心情低落,无力回道:“大少奶奶昔日对我有恩,她如今仙逝,我也想为其守灵尽孝。”
说着已是跪在了吴正跟旁,吴正望向棺椁,心中五味杂陈,沉默良久,不解地道:“阿娇,你说娘当初为何要搬去山上,倘若她没搬去山上,今日之事是不是便不会发生了。”
还未等阿娇置答,吴正又继续道:“倘若当初,我执意阻拦,不许娘去隐山独居,她今日也就不会死了,如此说来,是不是我害死了娘!”
吴正越想越是懊悔,泪水夺眶,双拳紧握,指甲刺破皮肉,鲜血滴滴落于身下。
阿娇不语,伸手握住了吴正拳头,玉手温热,流入吴正心间,他双手一松,大脑当即空白一片。
阿娇柔声道:“大少奶奶或许也是身不由己吧,少爷又何必苦苦自责呢。”
阿娇心中再也清楚不过,大少奶奶离开吴府乃是受二少奶奶挤兑,奈何大少爷本就不精通人情世故,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他更是难以察觉。
吴正道:“身不由己,我不懂,到底能有什么身不由己之处!”
阿娇感触道:“所谓人生,十有八九者俱是身不由己!”
阿娇出生贫苦,年幼时便被父母贱卖给吴昌城一户人家做丫鬟,她时常遭受打骂,忍饥挨饿,遂萌生轻生之念。
便在这时,阿娇遇到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见她可怜,好心将其赎身,带回吴府做了贴身奴婢。
阿娇心想:父母将自己贱卖以维持生计,之于他们,这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当初,倘若不是大少奶奶挽救自己于水火,想必自己早已死在了上户人家,之于自己,这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自己出身卑微,时常身不由己,大少奶奶出身富贵,亦有身不由己之处,任你是饔飧不继的落魄之徒也好,任你是手握权柄的帝王将相也罢,均难逃命运之车轮,人生在世何其可笑!
身不由己一词之于阿娇感触良多,却是吴正,听后更是费解,道:“阿娇,我曾听娘讲起一段故事,你可愿意听听。”
阿娇望向吴正,道:“少爷,是什么事?”
吴正道:“城东曾有个秀才,家境贫寒,却极重孝道,有一年,她母亲染病,苦于孩子进京赶考,缺少盘缠,便没将这事告诉丈夫、儿子,只自己一人扛着。”
“时日久了,疾病转入膏肓,她只得去请求大夫赠诊,可大夫看后,说她延误病情,眼下已是聊尽人事,果然,不久后,这妇人也就病重身亡了。”
“妇人死后,他丈夫担心影响孩子春闱,便没有写信告知进京赶考的儿子,待秀才中榜归来,却发现母亲已然下葬,他心中负疚,觉没有为母亲守灵,乃是没有尽到孝道,着实愧为人子,更愧立于天地之间。”
“秀才一时激动,当晚便缢死在了自家房梁,秀才父亲知后追悔不已,最后也郁郁而终。”
阿娇听后微微一怔,殊不知,吴昌城还有这等事情,吴正继续道:“若是那秀才母亲一开始便将病情告诉家人,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重死,若是秀才父亲将妻子去世一事及时告知了进京赶考的儿子,秀才也不会愧疚缢死。”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又有什么事情是说出来而不能解决的,娘如果将心里事说出来,我拼死也要护下她性命!”
阿娇听后竟无言以对,大少爷今日一反憨厚戆直,所感所言发自肺腑,或许是大少奶奶之离去令他有所顿悟,或许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当初,倘若自己肯将心事告知父母,宁愿随他们上街乞讨也不愿分离,当初,倘若大少奶奶肯将难处告知老爷,如何也不愿搬去隐山,这一切的结局,会有所转变吗,孰对孰错,阿娇也难有定论。
两人忽然都不再言语,正堂之内一片寂静,他们所争所执或许不是一个答案,一个错对,只是内心情绪的宣泄罢了。
自始至终,却是阿娇双手一直轻握着吴正,乃至最后,两人都没有察觉。
夜色沉沉,不知已到丑时,吴正哭过一宿筋疲力倦,此时止不住地打盹。
阿娇怜悯地道:“少爷,你不如去睡会吧。”
吴正揉了揉惺忪睡眼,道:“我不想离开娘,我想在这里陪着她。”
阿娇道:“可这三日里,你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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