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初春。
易衔辞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出现在淮安市年末表彰大会上,多亏他的老师周邦国对他的提携之情,让他得以在这豪门世家横行的淮安市有立足之地。
百人合照中,他位居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不可能到达的高度了。
大礼堂门前,有一位穿着湖蓝色旗袍的女孩手捧鲜花等了他许久,遥遥一眼就能看见角落的女孩。
她手里捧着一束清丽的玉兰,除此以外是她那惹眼的美人面,已经有好几位男士大胆的上前询问讨要拿联系方式了,只是女孩都微笑婉拒,说是在等男朋友。
原来是名花有主。
周邦国与几位淮安市的几位大人物在握手寒暄,易衔辞默默地跟在恩师后面并没有随意搭话。
他一眼便瞧见下面等候许久的言淑惠,万年不开化的木讷此时展开了一抹笑颜。
只见他侧身恭敬地在周邦国身侧说了几句,只见周邦国说了几声去吧去吧。
台阶上一个英俊的男子飞奔下来接过满怀的鲜花与一位靓丽的少女。
高阶上那几位与周邦国寒蝉,只见他们打趣周邦国收了位好徒儿,不久之后说不定还有一位好徒媳。
周邦国也是个实诚的,连忙点头,笑得乐呵,全然没有刚刚开大会时的严肃紧张。
但其中一位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手臂说道:“但可惜你家女儿咯。”
说起这个周邦国就头疼,不久前易衔辞前去周家取一份文件时无意遇见自家女儿,他也知晓少男少女间难免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若是易衔辞自个单身也便罢了,人名花有主来着。
周婉凝在园中饮着下午茶,本不欲外人打搅了自己的性质,管家把人带至前堂路遇院子时,她一下子便相中这个长相英俊的后生,夜里死缠烂打央求着周邦国给自己做媒。
周邦国年轻一些的时候,耳根子对女儿软得很,故此便组了一个局邀约一同用饭。
饭局中唯有周婉凝本人热情高涨,一直习惯别人伺候人的主儿难得愿意放下脸面伺候别人,但易衔辞义正言辞的道出自己有伴侣,每每周婉凝凑近时,他都会借故避开,男女有别理应如此。
郎无意,妾有情。
一顿饭下来,易衔辞吃的囫囵吞枣,周邦国食不知味,只有周婉凝满心欢喜,还对自家父亲说下非卿不嫁这个荒唐的念头。
直到周邦国直言对周婉凝说,易衔辞已经有未婚妻了,未婚妻是言家大女儿言淑惠。
周婉凝把家中能摔的杯盏都摔了,被周邦国罚在家中闭门思过不允外出。
连平日里好说话的大嫂江绮音劝了又劝都无动于衷,周婉凝在房中趴在床沿边抽泣,看着落地镜中曼妙的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娇惯长大的娇颜,哪里比不过那言家小门小户。
父亲只是不允她出门,没说不允她与外界联系,好看的指甲卷着电话线,给言家二女儿言淑娴打了一个电话。
言家有两个女儿同父异母,言淑娴是正房生的,而那大女儿是从外头带回来的,虽挂在言家名下,身份可比不得那二女儿,因此周婉凝从不与那言淑惠有过交集。
她不配。
而言淑娴是她的手帕交自小就有交集,她说的事情对方肯定会配合。
她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口衔一颗晶莹的葡萄咬了一半,挂掉电话。
她把掉落在肩下的蕾丝薄长衫挽回去,在房间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的转圈,舞姿优美,体态纤柔是从小练芭蕾的缘故,每个动作的翩若惊鸿,恰到好处。
第二天,淮安市报纸头条赫然是艳照门,主角是言淑惠和另一位不知名的花花公子。
本来这新闻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只是那花花公子是有家室的,那一整版新闻稿拍摄角度都尤为刁钻,特别对女方的角度,清晰可见,虽然打着格子却也能看得出是哪位千金。
两人被拍到时,衣不蔽体。
而那花花公子的妻子已经全副武装戴好墨镜冲进去抓奸,把言淑惠的头发抓着扯下床榻下扇巴掌。
明眼人看便知道是个局,只是谁敢言明呢?
事发突然,言家立即紧急公告,把言淑惠连夜送出淮安市,连同她在宗祠里的提名也去掉,这下言家只剩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女儿言淑娴了。
舆论压力,本身美好姻缘被生生拆散,即使再相爱的两人也会被世俗容不下。
在那天后周婉凝被周邦国扇了一巴掌,两父女关系临近决裂,身为周家话事人一时陷入两难。
她顺理成章的赶走碍眼的竞争者,然后又顺理成章的收买易衔辞身边的人,在灯红酒绿之下往他杯中添了点东西,男欢女爱,一朝梦得。
周婉凝如她所愿,身怀六甲,十里红妆下嫁给易家,当时全城哗然婚礼的豪奢程度非其他大家可以相比的。
而堂上坐着的周邦国当天没有送上祝福,只送了女儿八个字:事已至此,好自为之。
堂中的人脸上各有各的打算,堂下跪着的新婚夫妇,一位封心锁爱,一位满心欢喜。
身侧站着的伴娘是言家现如今名正言顺的女儿言淑娴脸上更是苍白了些许,她伸手搀起新娘,眼睛不敢看向堂上的周老爷子。
婚后并非如周婉凝那般如花美眷,用心计算计来的爱怎会圆满,婚后受尽冷待,极尽的富贵都供给她用,只是丈夫之所爱是肯定不会给予她半分。
人前三分情,人后一分都不会给多。
周婉凝生下易洵之之后,本以为可以看在儿子的份上,易衔辞会多待在家中陪伴母子,弥补感情。初初是这样,两人也过了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只是此时突然传来噩耗,早几个月以前,远在江南的言淑惠,说她在家中生子时无人看顾,失血过多去了。
那可怜的孩子,也在生出来已经泛起青紫色了。
那夜易家的豪宅爆发了两夫妻婚后第一次挑明的吵架,那孩子分明,分明时易衔辞的
只是因为周婉凝的一念之差,让他的爱人流落异地,加之长期郁郁寡欢,产子时难产,双双在外地亡故,无人收敛,只能差了言家的人草草前去处理。
听说只卷了一席草席,匆匆烧了,埋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里。
一代淮安美女就此陨落。
舒岁安听着周应淮娓娓道来三人的故事,她胸腔中仿佛有股闷气难以舒缓,最后只能舒了一口气,把手中攥了许久的水一饮而尽。
“言淑慧为何名字与她这么相似?”
周应淮抽回视线,直起身子走到舒岁安身侧给她添了水:“名字是言家老爷子临终赐的,老人家的遗愿岂能忤逆?”
不过他顿了顿,把水壶往上提了提。
言淑慧与言淑惠二人不仅仅是名字太过于相似,相貌亦是如此。
言家二女长得不甚相似,两个人肖的都似其母,而言淑慧却没有一处像言淑娴,反倒更像其姨妈。
这个问题周应淮也给不出明确的答复,这水深得很,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揣测的。
“只要你记住,莫要与那言淑慧深交。”他揉了揉舒岁安的头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吃饱了送你回易家。”
“谢谢老师。”
舒岁安旋着一个甜甜的梨涡朝与周应淮平视,两人相视一笑像是相识了多年那般。
上门前去易家,作为晚辈自是不能空手前去,周应淮特地在前往易家的路途中选了一家精品水果店,让店员拾得一盒水果篮子前去拜访。
易家的佣人在智能来访的屏幕前看着二人,立即点了开门,把外头那位矜贵的爷迎进去。
这可不是舒岁安一个人,周家小公子怠慢不得。
“姑姑呢?”他把水果盒子递过去给佣人,边走边询问身旁谄媚的佣人。
看着易家佣人对舒岁安视若无睹,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讨好的佣人:“为何不见你伺候舒姐儿。”
只见身旁一直当透明人的舒岁安也瞪圆眼看向周应淮,舔了舔唇尴尬的把视线落到那名佣人身上。
佣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端着盒子的手也左右乱晃不知所措。
“你想把东西处理好,婉姨那边等着你伺候呢。”最终还是舒岁安摆了摆手,让她先回避。
佣人好像得了什么大赦那般,如释重负的立即端着果盒飞快的从周应淮锐利的视线中抽离。
舒岁安双手交叠在跟前,轻笑了一声:“何必为难她呢,只是薄待没有虐待已经心满意足了。”
周应淮伸出手弹了下女孩的额头,舒岁安捂着前额微微撅起小嘴。
“你要记住,你不欠任何人,你有资格享受这一切,这是等价交换。”他弯着腰与舒岁安平视,然后看见女孩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欠也是欠我一人罢了。”
院中饮茶的周婉凝早就听闻前院发生的事情了,也坐怀不乱的端着一盏红茶与易洵之对饮。
周应淮与舒岁安有说有笑的往院中里走,周婉凝并未起身相迎,两个小辈罢了,她主人家还亲自迎接吗?
只是周应淮并未理睬她的高姿态,极尽礼节的朝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姑姑,听说这易家院伙食甚好,我今日前来讨口饭吃可以吧。”
周婉凝放下手中的茶盏,优雅的用小叉子衔起一块切好的雪梨轻咬了一口:“安排多一副餐具。”
“两副。”周应淮拦住要给自己添茶的管家,管家为难的看着周婉凝,只见她点了点头才应了声是。
这个家,毕竟还是周婉凝在管理,她才是主人家。
一旁的舒岁安静落坐在周应淮身旁,只见周应淮把手中的茶推到她跟前,示意她饮。
她踌躇在一旁,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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