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宋然坐在廊檐下,望着哑巴砍柴的动作,劝他:“你的伤还未好,不必这般勤快。这二日你砍的柴,都够我和钟伯用三日了。”
他以袖拭汗,全无停下来的意思,虽然每次挥动砍刀都牵动胸前的伤口,他却毫不在意。日后再见无期,他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图个心安罢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表达出来却只剩下三个字:“没关系。”
宋然已经摸清他的性格,也不指望他有更多的反应,自顾自道:“其实吧,那日你给江姑娘的首饰我看就挺好的,比你砍柴还人情实惠多了。”
他砍柴的动作顿下:“你喜欢?”
只见她点头如捣蒜:“漂亮又值钱的宝贝,谁不喜欢?”
他收回目光,心道,那东西要多少便有多少,只是,被廷卫司通缉之人的物件,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江漓漓有销赃的门路,他自然无需为她担心。
想了想,向她承诺道:“有更好的,日后送你。”
她一听眼睛就亮了,又往他身边走了一步:“真的?”
他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嗯。”
她没再说话,抬头望向满天星斗,远方传来隆隆鼓声,那是承天门上的暮鼓敲响了。在暮鼓敲过之后,陵安城的内九门和外七门就会次第关闭,而城门闭合之后,百姓就只能在各自的居住区内活动。
看来,今日江漓漓是不会来了。
一连等了三日。
在第三日的日暮时分,钟伯出门挂灯笼,正欲关闭府门,却见一辆马车从夜色中行来,最终缓缓停在大门口。钟伯将挑灯笼的长杆竖到门旁,行至车前迎接。只见一名以薄纱遮面的女子,在丫头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钟伯也不问她是谁,便上前道:“恭候姑娘多时了。”
会客的前厅,已揭下面纱的江漓漓打量着眼前的光景,不大的房间,处处透着朴素,但能看出主人家是爱干净的,虽然桌椅老旧,却没有任何不洁之感,座椅上也都垫着软褥,倒也温馨。
小姑娘好似先前已经睡下了,此时正打着哈欠坐在她对面,一脸困意,年轻男子披了件老气的外衫坐在一旁,大概是重伤的缘故,瞧上去有些虚弱。
她忍住调笑他的冲动,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介绍自己的计划:“我有一个恩客是守城的千总,可以帮忙弄到出城的路引。这几日恰好是赏樱拜佛的时节,公子和宋姑娘可装作去城外华福寺祈福的百姓,趁午时守门的卫队交接时蒙混出城。我会提前雇好马车,在华福寺外接应。之后,宋姑娘便可如普通香客一般返回陵安。”
哑巴听后,却久久没有点头,直到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才见他摇了摇头:“不妥,我不想将其他人卷入。”
他口中的其他人,自然指的是宋然。
江漓漓的额角跳了跳:“此事我不方便出面,宋姑娘一个小姑娘,最不容易招人怀疑。公子若怕连累她,这二日便不该躲在此处,那些锦衣郎也不是没可能再找上门来,待到那时,公子才是真的害了宋姑娘。”她越说越急,眼里难掩恳切的目光,“萧郎,此事关系性命,当断则断。”
他却不肯松口:“不妥就是不妥。”
江漓漓见识过他的顽固,知道多说无益,揉一揉额角,起身叹气:“我已经尽力,公子同意最好,不同意便罢。马上要关城门了,我先回,公子再好生想想。”
他也不挽留:“玉簪还给我。”
江漓漓扯了扯嘴角:“你……”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公子这话怎么说的?”
他认真道:“你无能,我换个人托付。”
江漓漓面子挂不住,又不能同他翻脸,皮笑肉不笑道:“你……说谁无能呢?”
宋然开口解围:“明后两日,江姑娘就将路引送来吧,赏樱的旺季也不过就剩几日,我与钟伯初来乍到,是该去本地的庙里上一柱香,顺路捎你一程,也无不可。”说罢,便打着哈欠起身,“你们叙旧吧,我去睡了。”
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哑巴把手从江漓漓的眼前收回去。
江漓漓眯了眯眼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公子放心,你同解忧阁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解忧阁哪次让你失望过?”抬起纤手将面纱重新覆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眸中有意味深长的笑意,“能够见到公子落难的样子,漓漓是不是赚到了?”
他木着一张脸,道:“不送。”
一大清早,钟伯就套好了马车,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哑巴则在宋然梳妆的功夫,去给马投喂草料。今日他二人要扮作出门踏春的兄妹,在午时前后赶到通渠门。
天气极佳,是个好兆头。
他手中拿着草料,若有所思,直到马儿碰到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身后有脚步声,他闻声回过头去。
小姑娘已经换好衣服,鹅黄色短上衣和素色罗裙,外面系一件同样素色的披风抵御春寒,头上则梳了个简单的桃花髻,倒挺像陵安城的小姐们出门踏青时的打扮。
她满脸穿了新衣的喜悦,跑去钟伯面前:“钟伯,好看吗?”
钟伯一脸慈爱:“少主穿什么都好看。多亏裁缝铺提前一日做好,否则就赶不上穿新衣了。老奴准备了点心,可在出城的路上吃,上完香还可以去吃华福寺百味斋的素斋,听闻也是陵安一绝。”
主仆二人仿佛浑然没有想过,若是中途遇到那些锦衣郎,或者在出城门时躲不过盘查,后果会如何。
此时提起这些,不免煞风景,而且这也并非他们应该操心之事,他想了想,还是把这番话吞进肚子里。
这一路上,只得靠他警醒一些,见机行事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小姑娘专注地吃着点心,哑巴则正襟危坐在车内,全神贯注地听着车外的动静。幸运地是一路过了永福门,他们都没有遇到廷卫司盘查。再往南走个数里,就是出城的通渠门了。
车外传来钟伯的声音:“距离午时还有些时候,在此暂歇片刻吧。”
这里已经属于偏僻的郊外,平日里车马不多,可是这几日赏花成风,路边便停了许多马车,十分热闹,有些是和他们一样出城赏花的,有些则是从城外而来,在这里歇脚。
钟伯把车停好,道:“少主,我去前方打听一下消息。”
他下了车,很快与几位车主攀谈起来。
哑巴听着车外钟伯操着流利的方言,同那些自通州而来的客商套近乎,不禁暗道,这老人家看似普通,却精通各地方言,又通晓人情世故,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聊了几句之后,钟伯借机问道:“听说近几日朝廷在追捕逃犯,所以进出城甚严……不知前方官兵盘查得苛不苛刻,不瞒各位老乡,我那车上装的布匹是私货,不知能不能平安运出去?”
一人立刻道:“老乡不必担心,不过是例行公事地问一问。”
说罢又补充:“况且,崇仁门那边的瓮城在修缮,运木材的车辆和运粮车都往通渠门这边来了,守城的官兵忙着疏通,场面混乱,很多人没有出示路引,也跟着混了进来。”
钟伯听后,向他们道了谢,回到马车上。
听罢他的话,宋然理着衣褶:“今日出门并没有看黄历,没想到运气还不错。”却又道,“可我这心里,怎么从刚刚开始就老是打鼓呢……”
烟雨楼的暖阁内,江漓漓送走今日的最后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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