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溪放下茶盅,行入内室。
一进去,便看见女子蜷缩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她的身上裹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白绡衣,凌乱漆黑的长发下,露出柔和素净的脸。便是按照他挑剔的眼光,她也是个不容质疑的美人。
她的气息轻而绵长,竟是睡着了。
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偏寻了这么个地方给自己找罪受。难道睡了他的床,他就会吃了她吗?
刚走近两步,便见她轻微地动了动,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便接着睡去。
本欲将她拎起来,可是走到她身边时又改了主意,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袍,往她身上丢去。
宋然在一个惊悸中坐起,一时不知身处何方。缓了片刻,缓回神来。因睡在椅子上,浑身的骨头都在疼,揉了半天才适应过来。察觉到身下好似压着什么,垂目一看,竟是一件蟒袍。
那衣服她见过,是沈寒溪的官服。
她的心口一跳。他何时回来的,他的衣服,又怎会在她的身上?
她将衣服拿起来,小心地察有看没有压出褶子来。中途,听到女子的声音:“姑娘起来了?过来净一净面,用早膳吧。”
她回头,见是一名貌美的女婢,正将脸盆放在架子上。
“敢问沈大人……”
她刚开口,那女婢就抢着答道:“大人昨日来过,半夜又被召进宫里去了。当这个廷卫司指挥使啊,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最累人,宫里头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要惊动大人。有一次说是哪个娘娘宫里有鬼,硬是召大人过去,没日没夜地搜了三天,结果把宫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发现所谓的鬼啊,是一只猫。”
名唤四喜的女婢絮絮叨叨,说起话来没个完,宋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截住她的话头:“廷卫司负责皇城的治安,尤其是宫里的安全,沈大人这个廷卫司指挥使自然劳神了些。”
四喜听到此话,如遇知音:“可不是吗,外面还那么多骂咱家大人的,没有大人,这皇城不就乱了套了吗?其实咱们大人除了脾气差点儿,也没别的缺点。”
宋然只得笑着附和,将手中衣服举高一些:“大人他把衣服落下了。”
四喜含笑望着她。昨日夜里,宫里临时召见,她前来服侍沈寒溪净面穿衣,可是官服的外衣却被这姑娘压住了一个角,怎么扯也扯不出来。另外一套官服收在府邸里,宫中急召,自然没有时间再回去取。
四喜没办法,只得抱着弄醒她的决心用力扯,却听他吩咐:“不必了,取一件披风来。”
平日里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大人,就这般进宫了。迄今为止,谁在大人面前能有这样大的面子?
宋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也猜不透她那一脸意味深长是什么缘故。
“姑娘就好生在这里住着,有什么就吩咐我就是。”
等宋然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她又进来,道:“姑娘,请随我到书房来。”
沈寒溪的寝房和书房相通,四喜将她引到桌案前坐下,为她备好了笔墨纸砚,笑眯眯道:“大人说了,这二日让姑娘你把逃犯的模样画下来,越细致便越好。若是画不出来也没关系,先把左手砍了,再画不出来,就把右手砍了。”
说这句话时,她脸上依然是笑着的,宋然身子一抖,再看她的笑脸时,就隐隐看出些寒意来。
她嘴角扯了扯,捞起笔来,道:“我尽量吧。”
四喜含笑立在她身旁,望着她一笔一笔作画,真诚地嘱咐她:“贺兰大人模样漂亮,看着也和气,但是狠起来谁都吃不消,姑娘最好防着些。夏大人虽然咋呼了点儿,但是人不坏。廷卫司还有个龙总管,不过经常在外,姑娘应该不大有机会见,见到了便恭敬些,少说话,总不会有错的。其实一旦适应了,这廷卫司的日子,也并不难熬。”
宋然嘴角挂着僵硬的笑意,道:“哦。”
四喜又道:“对了,大人说他不在时,让姑娘到床上睡。他说了,姑娘睡在椅子上,看着心烦。”
昨日夜里,沈寒溪匆匆入宫,并且下令,封死他进宫的消息。
他在延寿殿外守了一夜,天微微亮时,太医院院使陈贵才提着药箱退出来。时值春初,天气还很冷,年过半百的医官却满头大汗,在司礼监总管大太监李墨亭的陪同下,步伐沉重地行到他身边,唤了一声:“沈大人。”
沈寒溪回头,问道:“陈院使,陛下如何?”
陈贵脸上一派凝重:“下官就直言不讳了。陛下这些年一直坚持让下官用最猛的药,但是‘是药三分毒’,这个方子若是再继续用下去,下官只怕也……”
他没有将话说完,暗暗观察对方的神色。
这位指挥使大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行事作风也颇让人犯怵,可是交道打得久了,他却摸准了此人的脾气。这年轻人身上虽有一股邪劲儿和狠劲儿,却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只要与他无利益瓜葛,不犯了他的忌讳,便不怕他会难为自己。
陈院使甚至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只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知晓后,差点悬梁上吊,他便再没动过这个心思。姑娘家胆子小,怎么愿意嫁给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人?
沈寒溪的神色并无多少波动,他向来理智,听出陈贵话中的担忧,淡淡安抚他:“既是陛下的意思,陈院使便只管用药,将来若有什么事,还有本官兜着。”
陈贵听了他的话,凝重的神色才有所缓解。这么有担当的年轻人不多了,虽然风评不够好,但女儿若嫁过去,必定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
他及时打住,感激道:“日后便都仰仗沈大人了。”
沈寒溪微微颔首:“陈院使一夜劳碌,回去歇着吧。”
陈贵如蒙大赦,提着药箱告辞离开。
李墨亭上前,行到沈寒溪身边,低眉叹道:“陛下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全靠药汤吊着,这几日尚且还能瞒得住,可是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这番话虽是在发愁,可是沈寒溪却听不出他有多少真心,倒有些像是在试探自己。李墨亭已经三十好几,却保养得当,一张脸嫩得像二十出头,当然也有可能是天生丽质。有许多人认为,他能够在这个年纪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凭借的便是这副比女人还漂亮的脸。
沈寒溪却对这些风言风语不以为然。世人就是如此,自己越是无能,越是喜欢为别人的成功找借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无能显得有理有据——我为什么不能同样成功?因为我不屑为之嘛。在他看来,着实可笑。
他立在宫檐之下,抬眼望去。重重宫殿被晨蔼锁住,楼榭翠微也都藏在一片缥缈之色中。他慢悠悠地开口:“李掌印何必去想日后的事,陛下在一日,你我便做一日的臣子。陛下有什么吩咐,你我尽力帮他完成就是了。即便日后换了新主子,不也就是这一套吗。”
李墨亭垂头想想,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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