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苏等凌霜打完了,才拉住她,“好了,到底曾经是相爷曾经的枕边人,相爷不在府中,客气点,莫要叫人说了公主的闲话。”

    萱草挨了打,捂着红了的半边脸爬起来,气得想哭。

    自从跟了姑娘,这府里的都知道她是夫人房里的人,哪个不是和颜悦色地好好说话?

    姑娘一不当家拿钥匙,二不掌中馈,更从来不用晨昏定省,给老夫人请安。可萱草去了老夫人那边,那园子里的嬷嬷也都得笑呵呵的。

    人人都知道姑娘娇贵,是大人捧在掌心的宝贝,生怕哪儿做的不好,被姑娘嫌弃了。

    就她们这些外来的不长眼!

    昨天,她第一次被皇后的人给欺负了,气哭了。

    今天第二次,被公主的人打了,她学会了,憋着,不能人前露短。

    萱草索性拿了桌上的烛台,拔了蜡烛,尖锋对着所有人:

    “都站住!我家姑娘还未梳妆更衣,你们全都出去等着!哪个敢过来,大可试试!”

    她人不大,却凶得龇牙咧嘴。

    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众宫女个个穿得干干净净,梳妆地整整齐齐,谁都不想跟这个小丫头片子撕扯。

    落苏哼了一声,拉了凌霜,“别跟野狗崽子一般见识,失了身份。”

    又对萱草呵斥:“我们出去等着,你们快点。莫要叫公主回府时再见到你们在这儿,晦气!”

    说完,又掩了掩鼻子,转身时嘀咕:“这屋里都什么味……?恶心死了。”

    她们都出去,屏风后,床上的纱帐掀开。

    秦惜瞧着外面,叹了口气,又见萱草的脸上肿了个巴掌印,垂了垂眼帘,没说什么。

    两人临走,只拿了一小包东西。

    满屋子的北雍旧物,又不能搬走。

    一箱一箱的绫罗绸缎,将来出去过日子,也不方便再穿。

    珠宝首饰,多是乔泯之给的,算是这府里的东西,带多了也不好,出门的时候,是要盘查的,若是被人寻了由子抢了回去,也是自取其辱。

    永定长公主的人,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出门的。

    她俩有仇。

    于是,主仆两个只带了日常衣物,一点盘缠,还有一只方方正正的锦盒。

    秦惜体弱,走几步就要喘一喘。

    她给萱草扶着,慢慢出了燕喜园,也无需再回头。

    就如上辈子自裁一样,这世上早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东西。

    如今活着,只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到了侧门口,已经有账房骆先生等着。

    骆先生见到秦惜,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躬身行礼。

    夫人平等地讨厌这世上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他们已经被讨厌了五年,已经习惯了。

    他当着落苏和凌霜的面,戴了手套,小心翻查了秦惜的包袱,最后看到了里面的锦盒。

    骆先生假装没看见,随手翻过去了。

    可是落苏眼尖,抢上一步,将锦盒抓了过去,扬在秦惜面前,“这是什么?”

    “私人的东西。”

    “那也要检查一下,免得你偷偷带走相爷府上的宝贝。”

    她们是公主的陪房,什么珠宝没见过?

    哪里是计较那点东西,分明是要当众羞辱她。

    秦惜已经累了,坐在门边的凳上,没力气与她们计较,咳了几声,叹气道:“看吧。”

    落苏怀疑地瞧了她一眼,将锦盒打开。

    见里面不过是两枚印信,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是寻常鸡血玉刻的,不过是秦惜的私章。

    再看大的,却没见过是什么玉质。

    拿起翻过来,赫然见上面密密麻麻以篆书刻着:北雍皇朝永圣端康公主宝印!

    秦惜曾经是北雍皇帝唯一的女儿,自幼就备受宠爱,被视为北雍无双的珍宝。

    她不愿来大晟和亲,北雍虽小,便举国迎战,覆灭也在所不惜。

    现在老虎即便是死了,皮毛余威尚存。

    落苏到底是个奴婢,忽然手里拿了这么尊贵的东西,居然愣了一下。

    秦惜坐在凳上,背靠着门板,淡淡地有些不耐烦道:“这是我当年在宫中时,楚藏弓专门为我寻回来的,是入府之前的东西无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楚藏弓,是当今圣上名讳。

    这世上,也就秦惜一个不知死活的敢脱口而出。

    落苏有些怕了。

    她只能硬撑,将宝印重新装回锦盒中。

    萱草立刻抢回来,宝贝地抱在怀里。

    她的脸还肿着呢。

    “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秦惜站起身,萱草赶紧又腾出一只手相扶。

    骆先生赶紧躬身,生怕被嫌弃了:“没问题了,公主走好。”

    他抬头小心看了秦惜一眼。

    现在,叫夫人已经不合适了。

    但亡国的公主,依然是公主。

    他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的敬意。

    “有劳骆先生。”

    秦惜屈膝,客气回礼。

    骆先生受宠若惊。

    接着,就见秦惜忽然放开萱草的手臂,又转身来到凌霜面前,唇里暗暗一咬,十足平生力气,啪——!狠狠一记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个,也是我在这府里得的,现在还回去。”

    说罢,转身就走。

    因为讨厌世人,讨厌自己,秦惜五年不曾迈出的大门,如今,走出了第一步。

    凌霜突然挨了一巴掌,虽然秦惜病着,没能将她打翻在地,可却也把脸打歪了。

    “你……!”

    她又想动手,却被落苏拉住了。

    她对她摇了摇头。

    皇上将秦惜赐给乔泯之时,曾有言在先:秦惜必须好好活着,谁敢伤她,朕亲自要他的命。

    再看,骆先生也正戒备看着她,端着账本和笔,已经开始准备记账。

    在他们府里,若是有人动了秦惜,被皇上知道,阖府上下,都要被问罪。

    凌霜已经张开的巴掌,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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