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又梦到了如简四人死在她面前。
这个梦自重生后她就常做,反反复复,却是第一次梦见一段她最恶心、最不愿去回想的画面。
那是她嫁进致王府的第三年,她身边只剩星霜和素心两人。
星霜又被打了,重伤在床。
是又一次帮她找药偷溜出致王府被抓挨打。
那次她病得很重,致王府不会管她死活,想要让致王府施舍一些药给她们,难如登天。
星霜和素心只能另想法子。
可她们能有什么法子呢,她们都被灌药废了武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守卫森严的致王府就是她们永远也飞不出去的牢笼。
夏芷歆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不再拖累星霜和素心,尽管她本身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是不能死。
夏欢言要折磨她要折辱她,不会轻易让她死。
夏欢言曾威胁她,说她敢自戕,她便将她身边的丫鬟卖去做最下等的娼妓。夏欢言是有些脑子的,这话她没有当着星霜和素心的面说,只是对夏芷歆一人说。
若是得知此事,星霜和素心必会先了结自己不让别人拿她们来威胁夏芷歆,夏芷歆自然不可能将这事告知她们。所以她们一直觉得夏芷歆是够坚强,即便日子过得艰难也从未存过死志。
生不能,死不得。
这已经足够糟糕了,却还有更糟糕的事等着她。
星霜被打卧床不起,夏芷歆病重,素心因废了武功身体也不太好,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让素心也病了。
只是相较卧病在床起身都难的夏芷歆,素心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
素心寸步不离守在夏芷歆床边照顾她。
房门突然被撞开,走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夏芷歆不认识那个人,素心的认识,是致王府一个侍卫,不久前才参与打星霜的板子。
男人当时说了什么,夏芷歆每每回想起都恶心透顶。
那人说她堂堂一个王妃过得比下人都不如,问她是不是想要日子过得好一些,是不是想要药治病,说她嫁进致王府这么久致王都不曾碰她,她想不想试试被男人宠爱是什么滋味,说她若是愿意委身于他,他会给她药治病,会让她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当即大怒一声“滚”。
那人自然不会滚,素心拦人被踢开,又拦人又被踢开,最后素心被踢在角落再也没有爬起来。
夏芷歆病着,却还是强撑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是夏芷歆第一次感受到何为绝望。
她当时恨透了所有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人。
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银簪,她原本是想用来了结自己的,可她听到了素心小声的呼喊,呜咽悲鸣。
银簪便转向欲对她用强的人。
狠狠刺进对方心口。
她力气小刺得不深,可她发了狠,趁着对方吃痛又刺中对方眼睛,然后是脖子,心口……
一下一下,她发了疯的刺。
萧旭谦听到消息带人赶到。
萧旭谦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夏芷歆刺得断了气。
血肉模糊。
床上、她的衣服上、手上全是血。
夏芷歆握着染血的银簪缩在角落。
萧旭谦赶来,她就那么抬头朝萧旭谦看去,双眼发了红:“萧旭谦,你竟折辱我至此!你竟折辱我至此!”
萧旭谦头一次不敢与她对视。
他吩咐人将那个侍卫的尸体拖走,让人来打扫了房间换下被褥添置了不少东西,又给夏芷歆派来一个大夫治病。
此后一段时间,夏芷歆的日子过得总算好了些。
萧旭谦自那以后再未踏进她的院子,也不知是不是心虚不敢,从前夏欢言来落井下石萧旭谦都会作陪,之后却都是夏欢言一个人来。
夏欢言听说她用簪子生生刺死了一个侍卫,心有忌惮,想要将她的簪子收走。夏芷歆自是不愿,但她抢不过夏芷歆带来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
簪子最终还是被抢走。
夏芷歆留在身上唯一防身的东西都没了。
不久后,萧旭谦突然让人将簪子给她送了回来。
夏芷歆收了,没道理不收。
这是留在她身上唯一的旧物,也是她唯一可用来防身的东西。
但她不会感激萧旭谦。
她心里只有日积月累的恨,对夏家的恨,对夏欢言的恨,对萧旭谦的恨,对所有将她逼到如此境地之人的恨。
满心的不甘,她恨不得将这些欠她的人都弄死。
可是她孤立无援。
她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无力后是无尽的悔恨。
若是当初她不曾喜欢上萧旭谦,若是她在得知被抱错后不是依旧相信萧旭谦对她的情意坚持嫁给他,她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后悔了,她后悔了……
“姑娘?姑娘?”
“歆歆?”
夏芷歆眼神突然变得飘忽又冰冷,眼底隐着浓烈的杀意。
有点吓到旁边的人。
隐下眼底的情绪,这才抬眸去看床前站着的人,堆出一抹微笑:“刚醒来有些恍惚,一时没回过神,我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
几人看着她没说话。
显然是都不信她的说辞。
她刚才眼神那么吓人,眼里的杀意那么明显,说没什么事很难令人信服。
但他们动了动唇,到底是什么都没有问。
“你、没事就好,你突然晕倒吓死母亲了。”
申氏哭着要上前抱住夏芷歆,被夏芷歆退后避开。
现场气氛微妙。
最终还是夏芷歆先出声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她道:“我方才出一身汗,身上都臭了,母亲莫要染脏了衣裳。”
都知道不是这样。
她就是与他们这些从前同她最亲近的人疏离了。
但她给了台阶,申氏自然是顺着下。
申氏笑得勉强:“你这孩子,你什么样子母亲没见过,哪会嫌弃你。”到底是将手收了回去。
夏芷歆笑笑不说话。
看向旁边的几人,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倒是许久没有见我这屋中有这么多人了,还有点不适应。”
一句话让人心虚得抬不起头。
“我就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休息休息便好,你们不用这么紧张,都回去吧。”
没人动,没人说话。
都沉默看着她。
夏芷歆笑得更灿烂了些:“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就是晕了一下,你们怎么都一副我命不久矣的表情啊。”
“乱说什么!”夏长发不赞同道。
这是夏芷歆醒来后夏长风首次开口说话。
他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回去吧,歆歆这里有我看着,有什么事我会着人去告知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歆歆也不好休息。”
犹疑一下,看看夏长风,又看看夏芷歆,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
只有三个人离开,夏礼不动。
见夏芷歆和夏长风都看向自己,他抬头对夏长风道:“二哥,我想单独和歆歆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是要夏长风回避的意思。
看了看夏礼,对夏芷歆柔声道:“我就在外面。”
眼神表情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然他这句他就在外面却是明明白白昭示着他对夏礼的不信任。
被怀疑,夏礼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他到底是没有与夏长风争执。
他纵是没有做过对夏芷歆不利的事,可他心里对夏芷歆有愧,他心虚,做不到那么理直气壮。
见他视线扫向一旁的如简,夏芷歆道:“如简,去着人给我备热水,我待会儿要沐浴。”
夏芷歆身上许多古怪的地方都没找到原因,如简不太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在夏芷歆的眼神示意下,她到底还是应声退出了房间。
屋中只剩夏芷歆和夏礼。
夏礼在床边的凳子坐下来。
却是沉默着久久不言语。
夏芷歆现在不太好受,不知是吐血昏迷的缘故还是受方才那个梦的影响,她有些疲惫,心里也有点烦躁。
不太耐烦与夏礼这么耗。
“三哥想与我说什么?”
不算明显,夏礼还是听出了她的不耐烦。
心里很难受。
以前歆歆从不会对他不耐烦。
“你……”
想与她说什么,夏礼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道歉吗?
他说不出口。
没脸说。
说再多都是徒劳,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
“三哥,怎么不说话?”
对上她的目光,夏礼没从她脸上瞧见多少受伤。
除了面色有些憔悴,她看不出一点不妥,眼神不见半点适才刚醒时的冰冷肃杀,甚至还能瞧见她挂着浅浅的笑。
让人看得心里更加发堵。
“你别太难过,能发生这样的事,便说明致郡王不是你的良配,这门婚事退了也好。”
夏礼人都是麻木的,他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反应过来才惊觉现在提起此事无疑是在往夏芷歆伤疤上戳。
偏偏话已出口,想要收回也已经来不及。
张了张嘴:“我……”
“嗯,我知道。”夏芷歆打断他。
“三哥,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们都看得明白的事,我自也看得明白,我知道萧旭谦不是良配。所以三哥不用担心,我并不难过。”
她当然不难过,她为退婚筹谋了这么久,成功把婚退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不难过怎么会郁结吐血?
这话夏礼没说出来。
“不难过便好,不难过便好。”
抬头:“歆歆,你、你不要怪言……夏欢言,她已经自食恶果,往后你过你的她过的她的,你不要再因她影响了心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她抢不走。”
夏芷歆看着他笑:“可是有什么该是我的呢?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因着占了夏欢言的身份,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
“开个玩笑,三哥别往心里去。”
“三哥放心,我不会和夏欢言争抢什么,你们偏心夏欢言一些,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她才是亲生,你们偏向她一些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到底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多少也算有些情谊,你们也稍微对我手下留情一点吧,别做得那么绝。”
“我会尽快另寻一门婚事将自己嫁出去,在那之前可能还要在勇诚侯府打扰一段时间,你们便暂先忍耐我一些时日吧。”
她的笑刺眼,她的话更刺耳。
“说什么呢你!勇诚侯府是你的家,从前是以后是永远都是,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没人会赶你!说什么打扰一段时间,歆歆,你这话说来不是扎三哥的心吗。”
夏芷歆淡笑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礼更心虚了。
“你、你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落荒而逃。
夏芷歆看着,是想冷笑的。
可她笑不出来。
只觉得悲凉。
夏礼离开,夏长风进来。
“二哥。”
夏长风没有出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二哥怎么不说话,是生我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放松下来就那样了。”
吐血晕倒,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说来,她晕倒的时候好像有人接住了她,是谁?
她没有看清。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夏长风道。
“歆歆,二哥只顾着恢复自己的身体,疏忽了你,不知这件事在你心里的分量竟这么重。若是早知,二哥不会如此大意。”
“啊,也不是分量重吧。”夏芷歆笑笑。
分量肯定是重的,但肯定与他们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总归我现在没事了,二哥不用担心。”
却对上夏长风略带复杂的目光,听到他问:“歆歆,你昏迷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夏芷歆:“?”
摇头:“没有,记忆最后就是我吐血晕倒。说来当时好像有人接住了我,二哥有看到接住我的人是谁吗?”
“太子殿下。”
说出这四个字时,夏长风表情更复杂了几分。
他紧盯着夏芷歆,似是想从夏芷歆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看不出什么,只见夏芷歆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太子殿下?”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他不是早就从御书房离开了吗,我从御书房出来也没有瞧见太子殿下的身影啊,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出行都是借轮椅代步,是如何突然出现接住我的?”
目光在夏芷歆脸上停顿片刻。
带着探究。
夏芷歆也不避开,坦坦荡荡任由他打量。
见她如此坦荡,夏长风收住探究的目光:“当时情形,我并未留意周围,没有看到太子殿下是何如出现在那里,但确实是太子殿下先所有人一步接住你。太子殿下用了轻功,吐了血。”
“啊?”夏芷歆微愕。
像是十分意外。
“他……之后呢,太子殿下如何了?”
“瞧着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没什么大碍,将你送回马车便走了。”
夏芷歆又一次愕然:“将我……送回马车才离开?若我未记错,我晕倒的位置距离皇宫大门可不算近,他……太子殿下是怎么将我送回马车的?叫了轿撵?”
“没有轿撵,一路抱着。”
夏长风面无表情。
看不出情绪。但不难猜他对萧旭尧当众一路抱着夏芷歆回马车一事是存着不满的。
“一、一路抱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嗯。”
这……
这么乱来的吗。
如此一来,怕是要有人说闲话了,太子殿下不介意?
她是知道太子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一些,对她提出要嫁给他这件事已经没那么排斥。可他每每来寻她不是都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来吗,这不就是说他暂时还不想让外界知晓他们有交集?
这个她是赞同的。
眼下情形,他们两人走得近一事确实不适宜让外界知晓。
她都明白的道理,太子殿下那样聪明的人没理由不明白。
看向夏长风。
夏长风道:“想问我们都在场,分明清楚这样会传出闲话,为何还会让太子殿下一路抱着你回马车?”
夏芷歆忙不迭地点头:“嗯。”
“歆歆,你知道你昏迷后戒心很重吗?”
“……不知。”但不意外。
“你昏迷后,任何人都近不得你的身,包括我和裴相。因着不放心你,太医院的崔大人要给你号脉看看情况,他险些被你的簪子刺中。歆歆,你戒备着所有人,除了最开始接住你的太子殿下。”
“你昏迷后睁着眼睛防备地盯着人,是太子殿下出声让你把眼睛闭上你才放松下来。”
夏芷歆动了动唇。
这很出乎她的意料。
她对太子殿下竟信任至此?
怎么会,她与太子殿下统共才见过几面啊,别说历经了这许多不会再轻信任何人的她,便是曾经的她也没那么轻易全心信任一个人。
她不认为自己是这么容易放下心防的人。
这说不过去。
“很意外?觉得很难以置信?”
夏芷歆点头:“我与太子殿下并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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