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世子府。
当贺楼勤告知姬照他欲将计划延迟的原因后,姬照手执茶盏,定定看着他半晌,而后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姬照放下茶盏,一拢宽袖,仿佛觉得他这理由荒唐得令人发笑,转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桌案上水迹未干,贺楼勤微微挑了下眉,微抬下颌,示意姬照看案上的字。
那字虽是手写,却也可见力道遒劲,笔锋飘逸,想来贺楼勤常用此法与人交流,可字的内容却荒淫无度,叫人不耻。
四个大字在烛光下映现出粼粼光泽,他在桌上写的是:我要干她。
贺楼勤显然并不如他在人前表现得那般光风霁月,温柔敦厚。
姬照安静片刻,忽而扯起嘴角,冷笑道,“你亲眼目睹你阿母死于姬晏清的长枪下,立誓要杀了姬宁叫姬晏清也尝尝失去亲爱之痛,如今你同我说你还想着这事?”
贺楼勤神色桀骜地看着姬照,似是觉得姬照这番大义凛然的模样十分虚伪,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你不想吗?世子敢说你对你那倾国倾城的公主没半点非分之想吗?
姬照像是被人戳破了不堪的心思,神色仿佛六月的天陡然变得阴沉。
贺楼勤无视姬照难看的脸色,继续写:若不是你相助,我的人也近不了你们大祁公主的身。可我一直觉得奇怪,加之你筹谋的数次刺杀,竟是连姬宁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便是她身边有个武功绝顶的侍卫,也不该失败得如此彻底。
贺楼勤戏谑地对着姬照笑了笑,不等水迹干透,直接以袖子擦干桌面,快速写道:你心不够狠,你不是姬家人。
贺楼勤一针见血地指出姬照的过失:若你的心当真够狠,从中助一把力,在行宫回胤都城的那场刺杀,姬宁便该只剩一具尸体,至少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回到胤都。而这大祁能登位的皇储便只剩下远在边疆的姬晏清。届时你与我里应外合,战乱一起,姬晏清必会征战沙场,大祁根基一乱,自会横生事端。
姬照拧眉盯着桌上密集潦草的小字,许久没有出声,他那神情很是奇怪,并未恼羞成怒,反倒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在大婚之日祸乱胤都,便是等贺楼勤与姬宁入了洞房,酒过三巡宴客醉意熏天时再动手,也未必不可。
贺楼勤知这一点,所以才敢放肆地向姬照提出这般要求。
他想起那日枫林所见,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姬宁可怜哭吟着求饶的声音。他并不沉溺男女情欲,可那日所见,却叫他生了淫秽之心。
他写道:我要尝尝那娇滴滴的小公主的滋味,她长得那样好,在床上哭着求人的样子也一定很美妙。
他一笔一画缓慢写道:世子不敢碰的人,就让我来替你尝尝。
姬照抬起头,蓦然轻“嗤”了声,他端起茶杯,扬起热茶泼在桌上,水液四散,桌上的文字尽数消失。
他摇摇头,垂眸将琉璃茶杯随后掷于茶盘中,缓缓道,“你不该与我说要碰扶光,而该立誓说要杀了她。”
他抬眉看向贺楼勤,“更不该多话,告诉我这些。”
姬照的情绪赫然平静下来,情绪变化可谓毫无征兆,贺楼勤心生疑虑,写道:便是知道又如何,我并非你们大祁的正人君子,事后当成万人唾弃的罪人,更无需一个好名声。难不成你要反悔,揭发这一切?我阿母之仇不得报,难道你安王府的灭门之仇也不……
贺楼勤写到这儿,指尖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反应了过来。
贺楼勤面色肃穆地抬眸看向姬照,果不其然,见姬照以一个平静得叫人背脊生寒的目光盯着他。
他知道了。
贺楼勤心中惊骇。
贺楼勤正欲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发软,竟是渐渐失去了力气。但他连自己如何中招都不知。
他下意识将视线放在面前的茶盏上,两只茶盏一同用热水冲洗,在他眼皮子底下泡的茶,不该有任何问题。
一股夜风拂过灯树,幽幽暗香入鼻,他骤然反应过来,看向了书房四角的洁白蜡烛。
他死死盯着姬照的动作,见对方站起身,灰暗的身影仿佛一块黑布自他身前罩下。
姬照拿起桌上的玉骨白扇,语速平缓,“你可以杀了扶光,但不该肖想她。”
他顿了顿,仿佛自嘲般笑了一声,“更不该说太多话。”
贺楼勤神色惊悸地看着姬照,面上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你若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但他压根没想到姬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今夜受到冲击,压根不在乎生死,姬照道,“这蜡烛毒性微弱,骤然闻到便会短时体软无力,休息片刻便可消解。但对于我这般长年遭受毒性侵害的人,本就活不长。”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特意命人制了这蜡烛,本身也没想活多长。”
贺楼勤怎么也没想到姬照竟真动心,他目露惧意,张开嘴,以口型道:疯子。
姬照并未理会,烛光飘摇,他一转手腕,玉骨扇尖突然生出一排薄利的刀刃,他动作迅疾地将刀刃抵上贺楼勤的喉咙,贺楼勤抬手握住姬照的手臂,可他此刻的力气却压根不足以抵挡。
姬照微一用力,利刃压破皮肤,刺入喉咙血肉,从左侧横向而过,在贺楼勤痛苦的神情里,慢慢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姬照刺得极深,三寸的刀刃全插进了贺楼勤的喉咙,然而却割得很慢,似乎是为了欣赏贺楼勤临死之际痛苦而后悔的表情。
姬照冷漠而疯狂地看着他,轻轻扯起一侧嘴角,“你不该多嘴。”
贺楼勤倒在椅子上,四肢无意识地抽搐起来,血沫从他口中涌出,忽听“噗”的一声,刀刃似乎隔开了他喉咙的血管,炽热滚烫的血液猛地喷溅而出。
姬照毫无躲避之意,任脸上喷满了贺楼勤体内的血,就连眼眸中也满是血液。
他敛去笑意,从不再挣扎的贺楼勤的喉间拔出骨扇,然后坐了下来。
贺楼勤睁大了双眼,面色狰狞地倒在椅中,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同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姬照手里,而姬照估计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
姬照未理会贺楼勤体温尤热的尸体,也没有叫人来处理的意思,他拿起一方白帕,缓缓擦净手上的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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