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见他出来,忙上前询问,游扶鹤眼皮子跳了下,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这也是个浪费皮囊的,甚至还捏造了一个丑陋的疤。
程淮将人引至寂静处,思虑良久,方才道:“敢问郎君,我夫人的伤势如何?”
游扶鹤拿捏了个寻不出毛病的说法:“于性命无碍,但也需好生将养十数日,每日拿药粉敷伤处即可。”
“那,我夫人的失忆之症”
游扶鹤微眯了眯眼,心中暗道,嘶,这对夫妻玩得招数还挺多。
他懒得掺和进他们夫妻情趣中去,中规中矩道:“暂时急不得,于性命并无妨碍。”
等送走这二人,游扶鹤便命学徒关门,佩戴上玉冠,换上织银流金的锦袍,踏着云履往春香阁去。
管事的脸都青了:“少爷,你若再夜不归宿,老奴便要给老爷去信了!”
游扶鹤笑眯眯地拢起折扇,往管事头上轻轻一敲:“这怎么能是我的错?”
管事绷着脸:“少爷难不成要说是春香阁姑娘的错?”
游扶鹤大惊:“美人怎会有错?”
管事疑惑:“那是谁的错?”
“自然是你的错,”游扶鹤理直气壮,绕过他就走,“若是你生得俊秀白净些,我怎会不愿意着家?”
年近四十的管事气得涨红了脸,当即回屋洋洋洒洒写下痛斥游扶鹤的两千字告状书,末了,他笔尖稍顿,落下一句:尚未有四姑奶奶之女谢氏惜棠的踪迹。
程淮那头已然将人带至客栈落脚。
他温声道:“我已在寻合适的宅院,大抵过个四五天,便能从此处搬出去。”
谢惜棠拿了把菱花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
虽说她早就知晓程淮本事不凡,可看着毫无破绽,顶多称得上一句清秀佳人的脸,还是觉得颇为奇妙。
“夫君是如何做到的?”她搓了搓自己的鼻尖,并未感受到异物,“这该如何卸掉?”
程淮避而不答,只道:“等搬去宅院,我便替夫人洗掉。”
谢惜棠皱眉,脸上已经有了不虞:“我不喜欢这张脸,夫君,难道我是见不得人吗?”
程淮捧着她的脸颊,欲要亲上唇瓣,被谢惜棠偏头躲开了。
他眼神微暗,压着不安哄道:“我只是怕你有危险,夫人生得貌美,京城又多权贵,若是再碰到如梁岑那样的登徒子,我怕护不住夫人。”
理由找得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小二在外敲门,说是热水准备好了,谢惜棠恹恹着拒绝了程淮要帮她擦洗的提议,将人赶出去,落下了门栓。
都是她的掌中之物了,她自然懒得再虚与委蛇。
谢惜棠也不怕他察觉,耗了这么久,失忆娇妻的戏码也该结束了。
她都已回到京城,睹景思情,睹物思人,慢慢恢复记忆再正常不过。
她的目的也从未变过。
“要怎么杀呢?”少女慢悠悠擦着头发上的水,陷入了沉思。
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起码,要先引开暗中保护程淮的那些护卫。
得找个合适的帮手。
外面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人声嘈杂,间或夹着几声尖叫:“是官兵!”
“官兵怎么来了!是有罪犯流窜吗?!”
谢惜棠忙披了件外袍,推开了窗。
天幕低沉,暮色西斜。
暖红的光晕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清风浮动,晃起层层水波。
离岸不远处,是簇簇亮起的万家灯火。
火光照亮了高大男子线条冷硬的侧脸,他似是捕捉到了开窗的细小动静,倏尔抬眼。
悄然升至空中的圆月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黑如点星的深幽眸子里也像是晃进了一汪月色,无端显得温柔。
言彻看着呆愣着站在窗边,裹着纯白兔毛披风的少女,嘴角很轻地向上勾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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