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这才意识到他此前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他睁着一双血目不停挣扎。
然而那刑架上的绳索皆是以牛皮精炼而成,即便他将手腕脚踝都磨破了皮,都难以逃脱其挟制。
他忍着巨大的痛苦,颤抖着问道:“官爷,我说,我都说,只求官爷留我一条命。”
谢行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掩手厌道:“方才已给过你机会。”
他摆了摆手,那人被衙役拖下刑柱,一柄雪亮的钢刀,极为随意的捅穿他的肚腹。
而后,他被随手扔在一旁,刑柱已被汩汩鲜血染透。
而那老者,在地上禁脔抽搐,极不甘心的望着谢行湛的方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生生血尽而死,了无生机了。
衙役高喊:“下一个。”
陆温这才见刑房门口,围着数十个戴着枷锁脚链的囚服男子,将方才那满身淋漓的血腥,残忍至极的刑罚,早已如同噩梦一般,刻进他们脑中。
此刻他们疯了似的往里奔来,哭喊着愿意戴罪立功,检举揭发那老儿所行所为。
谢行湛睥了一眼众人,语气淡淡:“你们之中,若谁的供词,与那老儿所作有出入,一律以欺瞒上官为准。”
那许四斤挤开诸人,连滚带爬的冲进刑房,跪伏在谢行湛脚边,分明惊魂未定,却敛下心神,急急道:
“官爷,我叫许四斤……,这老头子叫陈麻九,梧州人士,是个木瓦工……”
杨玄泠使了个眼色,刑房门又被合上了。
那许四斤跟随陈麻九走南闯北多年,也算练了些胆色,他虽额上冒着冷汗,却不敢懈怠,恭恭敬敬的带着枷锁行了礼,磕了头,问:
“不知官爷想知道的,是祭塔的事,还是新嫁娘的事?”
“一个个说。”
许四斤长叹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若官爷问的是祭塔的事,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见过那女鬼的影子,就是现在想想,也胆寒呐……”
“咱们这塔,修的颇费功夫,因是建在邗江里的,本身在水里打桩子,就是一件难事,又要水性好,又要这泥瓦木塑、榫卯的手头功夫好,咱们这些人,都是自小就生在江边儿的,所以才被工部的刘大人挑了去……”
“咱们这些人见了鬼的那一日……是个雨天,还不到酉时,天就黑压压一片,一下了工,我一手提着灯,一手举着伞,想着赶紧回家吃我娘子做的晚食……”
“这祭塔修也是先修的那条连同邗江的长廊,我走在廊上,外头又黑漆漆的,还刮了狂风,我那伞也被吹飞了,伞一飞,灯也灭了!”
“我心里头那个气哟!就往河岸上奔,我走得越快,那阵风就越快,就好像我去那!它就去那!”
“我站在廊上,又想了一想,伞也没了,灯也灭了,若我上了岸,摸黑行路,只怕是寸步难行,我就咬咬牙,又走了回头路,好在那塔里头有工部的人值守,我就是住上一夜也使得!”
“我刚摸回祭塔……就发现塔里的灯全灭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还打着雷……那雷一劈……我看见……我看见……”
他面色愈发惊恐,忆及那日,更是瑟瑟发抖:“那墙壁里的画,画里的妖魔,活了!”
“怎么叫活了?”
他双目大睁,像痴入梦魇一般,面上惊惧万分:“就是……就是……那画里的女妖,她能动,还能对着我笑……我吓得晕了过去……”
陆温抄录完毕,眉头紧锁,问:“一模一样?”
“的确一模一样!小人不敢有瞒!”
谢行湛又道:“你见异常的那一夜,工部是谁人值守?”
许四斤忙道:“是营缮清吏司的杨主事和都水清吏司的曹郎中。”
谢行湛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问杨玄泠:“这两人可有参与问询?”
杨玄泠道:“问过了,那日风急雨大,祭塔又未完全建好,两个人都怕得很,早在申时初就归家了,所以许四斤的话,并无旁人得以佐证。”
他倏然瞪大双眼,半惊半疑道:“怎么可能!我分明走前还见到了杨主事!杨主事在咱们祭塔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人又勤恳,日日都是最晚下值,那日风涛浪急,他还过来宽慰了我等……”
谢行湛眉头轻蹙:“杨主事说,他是申时走的?”
杨玄泠道:“正是。”
他转头,又问许四斤:“你说,你是酉时走的?”
“小人不敢隐瞒大人!”
“你见过几次女妖破壁?”
“回大人,有几次了……”
谢行湛侧目看了看陆温手里正抄写的笔录,又道:“普陀村,新嫁娘一事,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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