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田家便亮起暖光,平日珍稀放着的蜡烛,摆在桌前,烛影摇晃,照出窗前鲜红喜庆的喜字窗花。

    几个女人围着端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手下不停动作,为白皙肌肤抹上几抹胭红。

    田欣欣僵坐在凳子上,如同木偶,任人摆弄,双眼无神,望着小镜里娇美的面容,微垂眼皮,掩住眼底的冷意。

    抬眼对上一旁端水的田欣怡,得到肯定的回应,才收回目光,放在膝上的手指,将艳红布料抓皱。

    田欣怡端着水,冷眼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说说笑笑,摆弄面无表情的新娘,烛光照射下影子像几条绳索,牵住田欣欣的脖子,死死套牢。

    门外热闹起来,是田母的娘家兄弟到了,因为田欣欣今后就是村长儿媳妇了,想着来帮忙,多少是个人情。

    人多起来,田欣怡也更忙了,要伺候一群大老爷,还要在厨房帮忙准备早饭。

    昨天田大勇叫兄弟一起抬了两大袋粮食过来,不然就田家的那点存粮,根本就不够招待。

    除了粮食,还有礼钱,不知道是多少,但应该不少,昨天田父田母脸都要笑烂了,田欣怡还听到田母不时嘀咕田军的房子有着落了。

    于是昨晚田欣怡给田军端水时,特地瞄了几眼衣柜,衣柜角的地面上有几道划痕,看来衣柜被挪动过。

    麻利的将煮好的红薯、豆子粥盛好,再从腌菜缸里掏出两个萝卜,切成碎粒,一起端到院子里,招呼大家来吃饭。

    男人们坐在院子里,大口喝粥,嘻嘻哈哈调笑,小屋里女人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只能抽空抓起红薯吃上几口。

    说是来帮忙,田欣怡是完全没看出来,这群男人就是麻烦制造机,不停给她增加工作量。

    田欣怡真想冲出去,拿起鞋,一人赏一个鞋印子,叫他们都滚!

    去他妈的,桌子板凳不摆,光吃不做,吃完碗一撂,留下满地狼籍,勾肩搭背到田父炕上继续吹水,还要等女人去伺候他。

    田欣欣结婚,最忙的居然是她?!田欣怡忙得跟陀螺一样团团转,还要抽空伺候田军洗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天大亮,村口处唢呐声响起,嘈杂声响起,田欣怡打开门,朝村口望去,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红。

    屋里躲懒的男人一窝蜂窜出来,守在院子里等迎亲队伍到来。

    小屋里,田母也走出来,站在门口,踮起脚,紧张张望。

    田欣怡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穿着笔挺中山装的新郎骑着崭新自行车,在众人簇拥下,几乎没被阻拦,畅通无阻的来到田欣欣屋前。

    “媳妇儿,俺来接你了。”声音洪亮,田大勇黄黑的脸上飘起两团红晕,眼睛黑亮,显然高兴得意不已。

    又唤了几句,房门才在千呼万唤中打开,喧嚣沉寂一瞬,又爆发出更强的声浪。

    面容娇俏的少女,身穿正红,人比花娇,俏生生站在门口,抬眼望来,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如开到绚烂的山茶花。

    田欣怡站在院子里,眼底划过惊艳,不得不承认,女主稍加打扮,美得艳丽,学识又赋予她书香气,多了分大气。

    田大勇一把牵过田欣欣白嫩的手,红光满面,眼里满是惊艳,粗黑眉毛高高挑起,很是开心。

    田欣欣一脸娇羞,依偎在田大勇身边,凤眼瞧着田大勇,眼底柔情蜜意不似作假。

    看来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句话也有些道理。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调侃,夸赞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哪哪儿都般配,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甩。

    不要觉得田家村的人不会夸人,有时无知反而让人更大胆,说起话来毫无负担,拍马屁,只要有用,喊祖宗都行。

    田母守在门口,两眼含泪,拉着田欣欣的手嘱咐了又嘱咐,哽咽着将田欣欣亲手扶上自行车后座。

    院里的人都跟在新人后头,转移阵地,到村长家准备吃席。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院子,现在就剩下田母和田欣怡孤零零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田母抹去眼角挤出来的泪花,瞪了眼杵在门口的“木头”,恨铁不成钢伸手狠狠掐两下,“没眼色的,还不快拿碗筷,去村长家帮忙!”

    说完,两条腿倒腾飞快,一溜烟儿就追到村长家,丝毫不见刚才的不舍。

    按揉刺痛的手臂,田欣怡冲贼老天比出国际友好手势,走进厨房,把地上的酒坛抱到灶台上。

    这高粱酒是田父专门托人到隔壁李家村收来的,村长家给的彩礼高,他田家嫁女儿也不能太寒碜,便跟村长说,招待用的酒水就女方家提供。

    装酒的坛子是普通土坛,上面用黄纸盖住,用稻草箍住坛口。

    田欣怡解开稻草,揭开黄纸,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酒精味,拿出空间里的玉瓶,挑出一颗绝嗣丹扔进酒里,  绝嗣丹遇水则化,融进酒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将酒坛重新封好,田欣怡抱着酒往村长家赶。

    这坛酒田家村大多数男人都会喝,而作为新人,田大勇和田欣欣需要敬酒,是一定会喝的。

    高粱酒近10斤,一颗绝嗣丹扔进去,虽然分散了药力,但也足够让喝下去的人生子比常人弱许多。

    刚到村长家,还没歇脚,就被不知名大婶推到厨房,无缝衔接的开始劳作。

    田欣怡很想给田家村所有人,人人一个大比兜子,她难道是很贱的人吗?怎么不管到哪儿都被人理所当然的当牛马使?

    前院热火朝天,男人粗犷刺耳的划拳声,男孩叽叽喳喳的尖叫,混着身边女人们的不停念叨,田欣怡耳膜嗡隆隆,出现耳鸣,后背被汗浸湿,旁边的大妈还不停使唤她。

    我忍!我忍!!!啊啊啊啊!让你们通通断子绝孙!想到那坛酒,田欣怡气顺了不少。

    见时间差不多了,田欣怡使出尿遁,顺着村长家茅厕后墙,翻出去,撒腿就跑,一路狂奔,直冲知青大院后门,将布包扔进知青院里,然后又狂奔回茅厕。

    喘匀气后,擦掉头上的汗,田欣怡脚步轻快的回到厨房。

    那个布袋里她包了两个拳头大的石头,扔到了知青们摆在院子里吃饭的桌子上,给那桌子砸个大洞。

    好在院墙低,不然以她的力气扔进去很难精准降落,知青院里的知青并没被邀请去吃酒席。

    田家村的人极度排外,不会允许外来人一起吃饭,现在知青都在院里,趁还没有人出来,田欣怡天降巨石,巨大的声响足以将房间内的人全引出来。

    等人出来见到破洞的桌子,自然也能看见布包,布包里有田欣怡写的一封告密信。

    信里将田大勇私截通知书,田欣欣偷通知书,想顶替人去京城上大学,且打算今晚就走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写信的纸是田欣怡那天大扫除找出来的,是田大哥当初用剩下的普通黄纸,是田家村最常用的纸。

    至于字,是用田强用剩扔在床底的铅笔写的,之后就算有人想查,也查不到她这个文盲头上。

    虽然知青们损失了张饭桌,但也拥有了光明的未来不是吗?

    “来,田二妞,把这碗粥给你姐端去。”大婶指着灶台边滚烫的粥,示意田欣怡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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